他说得平淡温馨,不晓得的还以为是普通人家在话家常。
“……”焉谷语缩了缩身子,目光自上往下垂落。此刻,她是想听他的答案,又怕听到他的答案。
陆惊泽一看她的模样便晓得她心里在想什么,他走近一步,朗声道:“这还要问么,当然是她更重要,她比我的命还重要。但我若是死了,也会拉她一起死。”
嗯?焉谷语扬起脸,讷讷地望着陆惊泽,这像是他会说的话,也像是他会做的事。但他说自己比皇位重要,她心底真真被触动了,毕竟她也清楚一件事,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喜欢权势地位的。
等等,她转念一想,他这么表明态度,陆观棋更要拿她威胁他了。
“原来六弟是个痴情冢。”陆观棋笑着摇头,言语中透着一丝类似欣慰的调子,“好,那我便成全了你们。”说罢,他扬手将火折子扔向床榻边的引线,闪身飞出屋外。
“滋啦”“滋啦”,“滋啦”“滋啦”,连着四声,连带陆观棋点燃的那根,一共五根引线瞬间被点燃。这引线并不长,却连接了不少交错的引线,一根点燃之后便会将其余几路引线都点燃。
这一瞬,焉谷语只觉自己完了,她来不及多想,对着朝自己扑来的陆惊泽大喊,“你快走!”
陆惊泽被她喊得一愣,但也只是一愣,他身形如鹰隼般矫健,并指成剑,火速切断床榻边的那根引线,随即跳上床榻。
“嘭!”
第一道爆炸声中,陆惊泽按住了床头的机关,“咔擦”一声,床板从两侧打开,接着,两人往下掉去。
“嘭嘭嘭嘭!”爆炸声四起,威力慑人,震得地面颤了几颤,桃花院外头的侍卫纷纷逃开。
“啊呀!”王氏没站稳,往一旁倒去。
“夫人!”谢九钏赶忙扑过去,将王氏护在怀中。
这震动堪比地动,谢开颜也摔在了地上,她刚起身便被猎隼的手按了下去,接着,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嘭嘭”,又是两声,尘土石块飞扬,悉数砸在猎隼身上。
“砰砰砰”,心跳得厉害,谢开颜紧紧抓着猎隼的衣衫,却并不觉得害怕。
*
六声过后,爆炸声停住,桃花院成了破壁残垣,院子里更是一片狼藉,哪里还有之前的诗情画意。
“皇上!”
众人起身对着破壁残垣大喊。
漫天尘土中,陆观棋走出,他依旧是谢卓凡的模样,长发凌乱,衣衫也破了多处,却依旧维持着皇室的清贵姿态,他高举手中的兵符,喝令道:“兵符在此,众人听令。”
“皇上!”猎隼放开谢开颜,身子如箭一般地往断臂残垣中冲了过去。
谢开颜怔了怔,她念起焉谷语还在里面,面色也是大变,急忙起身跟上猎隼,“小焉儿!”
“语儿妹妹……”贺良舟望着满眼的断墙愤懑不已,额际青筋暴跳。
“贺将军,你还不听令?”见贺良舟无动于衷,陆观棋又说了一句。
贺良舟这才将目光移到陆观棋身上,他紧紧绷着脸,从怀中拿出了一只兵符,高举道:“还请殿下看仔细了,这才是彧国的兵符。”
陆观棋定睛看去,瞳孔蓦然放大,再往自己手中的兵符一看,惊觉陆惊泽方才给他的兵符是假的,他被摆了一道!
一切来得猝不及防,大悲大喜只在眨眼之间。
“呵呵。”他自嘲地笑出了声。他以为陆惊泽爱惨了焉谷语,以为陆惊泽什么都肯给,谁料陆惊泽在暗中做了手脚。自然,他怪不得别人,只能怪自己,心太急了。
“来人!将这通敌卖国的贼子拿下!”贺良舟念着焉谷语的死,咬牙道。
“是!”
他一发话,当即有四名羽林军上前拿人。
谢九钏与王氏对谢卓凡的生死还报有一丝希望,两人相互扶持着,上前道:“殿下,老臣的儿子在哪儿?您将他怎么了?”
“民妇就这么一个孩子,殿下,民妇求你,将他还给民妇吧。”
“哈哈,哈哈哈……”陆观棋被羽林军押着,低头放肆大笑。
贺良舟同情地瞧了眼谢九钏与王氏,默然挥手,示意羽林军尽快将陆观棋带下去。
*
皇宫。
焉谷语睁开眼,床榻前围满了人,且都是熟人。
“语儿,你终于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率先开口的是焉问津,他坐在床榻前的凳子上,满脸忧色。
“没有。”焉谷语摇了摇混乱的脑子,脑中一片空白。
“真是苦命的孩子。”陈鱼小心翼翼地拉着焉谷语的手,没说两句便哭了出来,“好在老天保佑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小焉儿,你都躺两天了,快把大家担心坏了。”谢开颜双眼通红地瞧着她,说到后头才勉强扯了扯嘴角。
站在最边上的是焉夏致,她面上冷冷淡淡,没什么大表情。她虽站得远,却也一直探着身子在瞧焉谷语,真对上焉谷语时,她反而不自然地挪开了视线。
“爹,娘,谢姐姐,夏致,我让你们担心了,对不起。”焉谷语虚弱地说着。
她疲惫地睁着眼,慢慢回忆脑中零散的记忆,先是自己被陆观棋打晕绑住,再是陆惊泽为救她放弃了兵权和皇位,最后,陆观棋点燃了炸药的引线。
失去意识前,她记得陆惊泽按了床榻上的开关,床板开了,两人一并掉了下去。
似乎,他在她耳边问了一句话。
“愿不愿意跟我一起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