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2 / 2)

借月留光 唯刀百辟 1970 字 6个月前

    面前人哑声叫嚷:“陈纵,你有手有嘴,有什么不方便接电话的?”

    陈纵看她半晌,镜框后的眼神渐渐聚焦,认出她是张雅骢。这才笑着开口,“出来吃宵夜,手机忘在家里。”

    张雅骢急火攻心,忽然间上前两步。

    陈纵生怕她出其不意,从爱马仕包包里掏出把菜刀来砍人,顷刻退出两步,其反应之迅捷混似只兔子。

    张雅骢高度近视,哭到戴不上隐形眼镜,戴框架又嫌不好看。看不清她,又追不上,眼神虚焦了半天,方才对上陈纵,开口质问,“我爸爸做错事情,我又有多大错?你这样对我公平吗!”

    陈纵这会儿不打算讲道理,“我做什么,都是你应得的。”

    张雅骢气愤不已,抓住她肩膀推攘了她几下,“我应得什么,我应得什么?”

    陈纵也不甘示弱,下了重手,险些将她攘隔壁桌上。

    不等她站稳,高她一截,气势逼人地讲:“无数个日夜,你晒名车晒名包,晒环游世界。而我龟缩在刚浇了猪粪的农田里吃着泡过头几小时的白象方便面,心里想着怎么能再多抠出一万块钱买农家肥,是要猪粪,兔粪还是马粪,究竟哪一种来混合草木灰可以多覆盖几平米农田。”讲着讲着,陈纵眼泪滚落,自己都莫名其妙。

    围观看客也觉得诧异。两个年轻的女孩子,怎么就能有如此血海深仇,能使漂漂亮亮两个女孩子在街头闹到形象全无的地步?再如何,却也还是小姑娘,分明在据理力争,到后来两个人都在哭。

    ……

    一个讲,“你哭什么?你来这儿跟我哭有什么用,不如好好劝劝你爸爸写封道歉声明,再将这些年的作孽钱一笔笔补偿给受害者家属。”

    另一个带着哭腔,“你不是也在哭?”

    那个就说,“你搞清楚些,我这是大仇得报的喜悦泪水。”

    另一个哭得就更狠了。

    她无可辩驳,又混乱非常,此刻自己也想不明白自己要干什么,未来又终究想要什么。世间事实在太错综复杂,她长久地呆在象牙塔里,往往爸爸和教授的旨意便是圣旨。近日离开象牙塔,只剩下爸爸,可惜爸爸终究算不上明灯。

    她哇地一声哭出来,讲出一句匪夷所思,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的话:“……我爸爸很喜欢阿歧,你不能这么做。”

    陈纵忽然就笑了,啼笑皆非那种。

    张园再有钱,到底还是个中产。凭他清清白白的女儿套牢到嘴的金龟婿,实现阶层跨越,就能解决根本的问题。到时候,道歉,还钱,洗清案底,不都是小事?

    “他一个大活人,管他喜欢谁?他要喜欢我,也是因为我比你值得,”陈纵故意刺激她,“我值得这世上一切偏爱。”

    ……

    谭天明和子夜点了菜回来,发现陈纵莫名在街头和一个女子起了肢体冲突,听起来好像是老过节,合该了断,外人也做不了主。何况女孩子打架,男的不便参与其中,否则更容易节外生枝。只能在一旁观战,偶尔在对方略胜一筹时,伸手将她拽开些,其他的,就权当没看见。

    越来越多人离桌来看,不留神间将谭天明和子夜也围在内环。

    张雅骢一有动作,立刻被拽退几步,几次三番,方才回过神,大声尖叫,“干什么!别碰我!”

    身后男士摊开两手以示清白,讲,“没有碰你,只是避免暴力升级。”

    另一个人也讲,“这么多摄像头可以作证,你可以看回放。”

    张雅骢还想骂两句,恍然间看清讲话人,顷刻愣住。将头顶挂的带度数太阳镜戴上,复又二者仔细打量,再打量,确认完毕,这才又将墨镜掀上去。仍还带着哭腔,却已好奇心起,试探着问,“陈老师?谭老师?”

    两人都没否认,那便是本人。

    张雅骢仍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将两人看了又看。忽然间,发现一个旧旧的、但很眼熟的环保袋被陈子夜搁在腿上,以防混乱中丢失。

    上头有只大大的像素爱心。这是陈纵在网上订制的。

    “陈纵……跟你们在一起?”张雅骢仍懵懵懂懂,无法将分明两个世界的人联系到一起,“你们怎么……和陈纵在一起?”

    谭天明道,“怎么不能?她不都说了吗,全世界都爱她。”

    张雅骢愣住了,视线长久停留在子夜手里的帆布袋上。那颗桃心在高度近视眼中格外清晰,此刻分外刺眼。

    谭天明又讲,“想要陈老师签名?过去那边问小陈要。陈老师在不熟的人面前相当于是个哑巴,小陈现在是他的话事人。”

    张雅骢脑子cpu烧断,懵在当场,再哭不出一滴泪,讲不出一个字。

    谭天明又问她,“没事了吗?没事了我们去买单。”

    说着,又把不远处的陈纵带到近旁,问,“要报警吗?”

    陈纵立刻摇头,“两人都要罚款,不划算。”

    路边人看客都笑了。

    谭天明高声讲,“已经报警的,麻烦再打个电话撤销,谢啦。”旋即将打包的外卖挂在陈纵手上,两人一道领着她离开斗殴现场。

    走进小区,子夜才问她,“受伤了吗?”

    陈纵摇头。

    谭天明也讲:“那就好。觉得哪里不舒服,上车带你去医院。”

    陈纵又累又饿,一句多的话也讲不出。将两人送上车后,实在万分抱歉,“出了这样的事,你们都没有吃好玩好。叫你们扫兴了。”

    谭天明道,“我们两个不速之客突兀造访,没有打扰你才好。”

    子夜也说,“打架多费体力。谁该多吃些?”

    说话间,两人一道望向窗外。只见这位平时活灵活现的女子,此刻像被掏空一切力气,垂头丧气站在外头,又累,又沮丧,还有些愧疚,又好笑又可怜,实在不忍让她久等。遂摆摆手,催促她上楼,方才开车离去。

    车驶出小区,倒计时监控下等一个超长红绿灯时,谭天明打开微博,看了眼热搜。随便点开一条,正是前几天陈纵直播对线江汀,不知为什么今天又被顶上了首页。陈纵语气舒缓掷地有声的发言,在视频里被反复强调了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