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抓紧了祁容敛的手,抓得特别用力,耳朵不受控制地鸣叫,好像就连心血也在倒流,整个世界天旋地转般地晃动,仿佛陷入了一场不知名的旧梦。
耳旁又充斥着漫天的急剎声,碰撞声,她艰难地闭上眼,视野被太阳的光线熏着,好像又落了一片红。
朦朦胧中,她又看到了遥远的过去。
公路上,两辆车惨烈地相碰,发出刺耳的响声,她的父母被车压着,却在那一刻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将她毫发无损地圈在身下,伸手推着她从车子下离开。
她已经十五岁了,当然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
她爬着想回去,却因为大脑受到太强大的刺激,几乎没有力气抬起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无助地哭着,泪水不受控制地砸在滚烫的柏油路上,蒸发,又砸下去,又蒸发。
他们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很温柔地抬起手,像是要摸摸她的脸,却又无力地垂下。
“……我们的,梨、梨,不要难,难过,要坚强、快乐。”
“姜梨,姜梨。”略沉的男声将她拉回现实,姜梨才突然恍过神来,满脸是泪。
祁容敛什么都没问,拍着她的背帮她舒缓情绪,手帕细致地擦着她的脸和眼。
她说不话来,埋进他的肩,嗓子有种嘶喊过的难受,明明她刚才一句大声的话都没有说。
等到终于平缓一些,她声音闷闷地问他道:“我的眼是不是都红了。”
祁容敛拍拍她,“挺红的,你可以说是你太久没见到他们,情绪激动的。”
“好。”她拿湿巾擦擦脸,自己现在真的是太狼狈,总叫他看见自己最狼狈的样子。
姜梨拿起行李箱,试探着和他说话,声音还带着些鼻音,“我先走了?”
“放心去吧,我在这看着你。”
她抿抿唇,低头拉着行李箱,用头发挡住自己那双都是红血丝的眼,走了百米回到车站口。
也许原主的养父母,只是恰巧和她的父母长得像而已,性格不一定一样。
她一走近,他们几乎是立刻发现了她。
“别往那儿看了,闺女儿在那,在那里,走走走。”说话的男人拍了拍身边的女人,喊着她一块到了姜梨跟前。
女人见着了她就开始说,“你这孩子,去到外面野了那么久,终于记起家里有两个老的,舍得回来看看了?来来,行李箱给我。”
她不由分说地拿走了姜梨的行李箱,还往上一提,嘴里嘟囔着真重,立马转而塞到男人手中,他老实地接过箱子。
“怎么低着头?”她问姜梨。
姜梨咬着唇,拼命地压抑住泪意,终于抬起头。
面前的女人,及肩的微棕卷发,稍富态的鹅蛋脸,眉毛偏英气,眼睛是含蓄的内双,因为她很爱笑,眼尾有着一条笑纹,化去了板着脸时的强势,倒是有些风华绝代的岁月美。
站在她旁边的男人,有着茂密乌黑的短发,眼睛倒是大外双,高挺的鼻梁,在岁月下略显圆润的下颌角,却不掩年轻时的帅气。
都和她记忆里的两人一模一样。
姜梨压下声音的哽咽,对着女人说道:“我抬起来你肯定要笑话我,我这不是太久没见到你俩,憋不住。”
“哎呦怎么还掉起了金豆了,就这么想我们啊,那是谁喊半天不回家的,国庆中秋放假喊你回来,你还说人多车堵不回,现在知道想啦?晚点给你烧点我们的拿手菜,你可别吃得又给掉金豆了,姜姜公主。”
熟悉的半埋汰半维护的语气,真的太像她妈妈杨淑真。
姜梨蓦地问:“杨淑真?”
杨淑真往她头上轻轻呼了一下,“没大没小的,说你声公主还不乐意了,非得连名带姓喊你妈是吧。”
姜梨挤出了个不知道是笑还是哭的表情。
连名字都一样,所以把她拉行李的人,叫做姜致林,是她爸爸。
她无法形容自己的感觉。
好像不单纯是失而复得的惊喜,反而掺杂了很多很复杂的情绪。
以前她常常幻想,有没有什么能让人死而复生的法术,把她的爸妈还回来。
可真到了实现的一天,她竟然觉得不知所措了起来,好像一切都是假的。
姜梨转过头,遥遥看着咖啡店外的祁容敛,他也正在回望她。
起码,他是真实的,姜梨想。
杨淑真顺着她的眼神跟着看去,“这小伙真帅,比电视机里演的那些都要好看,小梨同志,要不你努力一下,把他拐到家里来,让我养养眼。”
埋头拉着行李的姜致林听到了,立马跟着也看去,随后不满地接话。
“别听你妈说的,人不可貌相,单单长得俊那可不成,越俊的男人越会骗人,我们要找人品好的,而且你这才刚毕业,结什么婚,多玩儿几年。”
姜梨起了维护之心,低声辩驳,“长得帅也不代表人品不好啊,说不定是个绝世好男人呢。”
杨淑真乐了,眼带揶揄地对着她说:“真看上人家了?要不趁现在你赶紧去要个联系方式,发展发展,免得错过了这一回,以后就见不到了。”
姜梨收回眼,“有缘分的话肯定会再见到的。”
姜致林帮女儿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姜梨到后座坐下,杨淑真想陪女儿说话,也坐到了后座去。
车子开了起来,听着耳旁的人说话,姜梨总有些出神,应完一句后又开始走神。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身旁的妈妈没再说话了,姜梨得到片刻的宁静,在心底悄悄地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