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香玉在侧,王良却突道:“那年岳父去时你可也是这般。”他这话真是哪壶不提提哪壶。要往常,贺元早娇声斥去,如今对他倒软的不行,没半分脾气,只开口问他:“哪般不对。”
王良伸手将软成一团水的贺元搂紧怀里,温言回:“又娇又缠人。”贺元眉毛皱起,正要说甚,王良却接着道:“不知那时你又腻的是谁。”
贺元面色变得煞白,她推开王良,复了往日的蛮横:“你这说得什么话,除了我娘还有谁。”
“你看你,一生气就生龙活虎,这倒也好,看着放心。”王良一点贺元微嘟着的唇,轻言道。
仿佛刚才那翻奇言乱语只为了激怒贺元。
贺元一听,却觉几分古怪。王良见她不信,就要开车门,还无奈说:“我下去骑马,免得遭了你厌。”贺元忙抓住他,不肯让王良下车,王良当即讲起条件:“那你得依我,赶紧闭眼睡觉。”
贺元点头,又软绵绵靠了去。
她一闭眼,却不由想起方才王良问时,脑中一现而过的阮三。
阮三此人素来骄横,比贺元有过之无不及。那年她丧父,眼睛向来长于头顶不通人情世故的阮三头次学会了什么叫低三下四、苦口婆心,只为让她少掉一颗眼泪。
思及往事,贺元不觉心中一哽,忙捂着胸口靠紧了王良。
两日一过,一行人到了修县贺氏祖坟处。
等开棺掘墓,明华与贺意这对怨侣时隔十年又在了一起。弄好一切,贺元才敢过来,对着合葬之处跪了许久。
“爹爹,我娘再欢喜您不过,我晓得您心中定也是有她的,如今她来陪您,您可别再像生前那般冷她。”
贺元说着说着又掉了场泪,身侧跪着的王良拿手给她抹了开,劝道:“他们终于团聚,这是好事。”
贺元呜咽着点头,又看向王良:“我俩可不能分离这么久,我快死时,你得陪我去死。”王良一捏她脸颊,笑她:“真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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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想刚回了金都没几日,阮七又做起怪来,他要秋狝。
贺元一听,毫无气色的脸当时就浮上血丝,骂道:“可是个昏君做派。”又恨他不敬明华。
却不想,去大朝会的王良,被阮七点名伴驾陪同。
王良跪地回绝,说在孝期,怎肯玩乐。他一番正义凛然生生打了阮七的脸,女婿都要守孝,他这侄子眼中哪里还有姑母。
贺元招惹过的张御史顷刻就忘曾经以死相逼阮七下罪己诏的事,当即做了狗腿怒斥王良沽名钓誉,阮七是君,哪有君为臣守礼。更有嫉恨王良升官太快的同僚随之附和半子孝期早过,王良这女婿当得莫以为成了倒插门。
阮七坐在高处,见王良被群起攻之,好阵羞辱,不禁招刘安来,附耳几句。
贺元与几个丫鬟正在王府的园子里,她神情倦态,一脸憔悴。
张嬷嬷在侧又道了遍:“徐嬷嬷跪在外,求着见您。”贺元接过五桃递来的茶盏,恹恹出声:“让她回了公主府,那里离不了她,嬷嬷你去吧,我不愿见。”
张嬷嬷应声出去,等回来又带了个小太监。这太监自是刘安派来,他一行礼,不待贺元发问,便将朝上一事绘声绘色讲完,又小心翼翼道:“圣上说,郡主可要代夫伴驾。”
贺元气得不行,将手中的茶杯直砸了那太监的脸,小太监老实,不敢闪躲,立时就现了一脑门的血。他倒也精怪,仿佛不晓得出血,捂着脑门就行礼告退,生怕更招贺元厌。
一时,院子里几个丫鬟俱不敢出声,还是贺元气了劲儿,拉着张嬷嬷就要进宫找阮七。
“你要去哪。”正巧,王良下了朝,刚进了园子就看贺元一副气鼓鼓模样正往这出口走来。
不待贺元开口,张嬷嬷就先带院里的仆从清了个干净。
许是王良多日孝衣在身,今日换了朝服又添俊秀,他站那看她,如那最高挺的翠竹,令人心安。
贺元一想这般风光凛月的王良却被小人们羞辱,愈发难过。
“我都晓得了,我去找他帮你出气。”贺元走至王良面前,扯了扯他的朝服,气道。
王良面色却难得浮现不耐,他拉开贺元的手,语气冰凉:“那是朝中的事,我自有法子,你这一去岂不是又添笑料。”
他这话说得贺元听起来极重,她脸全红起,只觉眼泪珠打起了转,哭声道:“我为你好,你却嫌我丢人,我再也不管你。”
王良叹口气,哄她:“我不是让你信我,你看你,越爱使起了小性。”又拉她往内院走,还说:“你往后少进宫里。”
自丧母后,贺元除了更依赖王良外,也更好哄许多,她听此嘟囔道:“我才不愿去,看见阮七就烦。”
两人重归于好,去了内室整歇。
待到了入睡时,贺元又瞅着烛火出神,王良晓得她睡不着,起身往外间拿了几个话本子来。
贺元便乖乖上了榻,等王良念给她催眠。
今日的话本却不好听,非往日那不知何处的江湖少侠,却是闺阁女子自怨自艾。
倒让贺元真起了睡意,她打了个哈欠问:“你怎的连这也买,后面我都能猜到,定是那女子相公为了尚公主弃了她,可是老套。”
只听王良慢悠悠反驳:“非也,那女子等回了相公,公主也得了报应,原啊就是一场局。”
“我不喜欢,这是谁写的,以后可别再买。”贺元迷迷糊糊道。
王良晃了晃话本应她:“一个姓柳的先生。”贺元却听不见,她早已侧身睡得睁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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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房里,二莲就着点烛火正为贺元绣罗袜。
因王府不大,即使是贺元身边几个得力大丫鬟也是两两一间。二莲起初是与四喜一起,自四喜发卖后,贺元懒得再补大丫鬟,倒成了她独享一间。
五桃却突然过来,推门声令二莲一惊,一针直扎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