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三点着头,慢条斯理嚼着菜,看着的却是贺元。
贺元食不下咽,她再没过过比这还难过的中秋。不过十年,贺意与明华竟都离开了她。
等说了好一阵,太皇太后才看向贺元,突然道:“今日阮七又传了什么信。”
贺元抬起脸,正撞见阮三目光炯炯看着她,不禁一阵腻歪。她道:“能有甚,不是叫我回金都。”
听此,太皇太后把贺元细细看了遍,她自是晓得贺元生得好,却未想几年不见已成尤物之态。
“他对你倒是上心。”太皇太后这话落口,阮三夹菜的筷也正掉了地。
清晰而刺耳。
太皇太后瞥了阮三一眼,意有所指道:“你这么大了让哀家少省点心。”
贺元难堪道:“我不回的,我要陪您。”
太皇太后伸手拍了拍贺元,慈爱道:“有你在,哀家也不烦闷。”
阮三不语,他盯着桌上的一式菜,突然说:“我记得,你喜欢吃。”他说得自是贺元。
贺元晓得他说的什么,她道:“那是从前,早腻了。”
阮三却笑:“我都未说是哪道菜,你就晓得腻了。”
贺元剜他一眼,不耐道:“以前吃的我都腻。”
阮三还要再说甚,太皇太后却轻咳一声,感伤道:“你小舅舅怎么这么倔,不肯陪哀家好好吃顿团圆饭。”
“小舅舅到底已是出家人。”阮三说此话,眉头紧紧一皱。
太皇太后跟着念了句“出家”,这两个字却令她舌尖发疼。她便再吃不下去,搀着嬷嬷站起,说要去念经。这一宴就剩贺元与阮三,自是散了。
贺元起身往走廊处走,从这回客房,阮三也起来紧紧跟着她。
到转角处,阮三一把拽着贺元的手臂,“他给你什么信”,他竟质问她。
贺元觉得他有病,呵斥道:“你松开,关你何事。”
阮三不干,连贺元的丫鬟嬷嬷也被拦住,徐嬷嬷有些焦急,就要推开过来,却被死死挡开。
贺元看见,骂出声:“你疯了不成。”
阮三浮起一个古里古怪的笑:“他竟欢喜你这么多年,倒真是深情。”
贺元闪过一丝羞恼,提高嗓音:“你又要翻旧事不成。”
阮三不理,他低低笑:“我还记得,你对我抱怨。”
“你说,他又在偷看你,真是恶心。”
那还是阮五死后,阮七出了冷宫,终于正大光明活在宫殿。贺元与阮三处尝情|事,腻歪缠绵,难免不与他相遇。
贺元长至颜色初开,见多了这样的眼神。她憎恶不已,悄悄告予阮三。
那时她说:“我欺他辱他,他竟还这般心思,真是卑贱。”
然后。
“我让人打了他那么多次,他竟还灭不了心思。”阮三笑,他有些怀念道:“贺元,你自小就这么招人。”
贺元自是记忆翻滚开来,那一年事情发生太多,阮七的隐秘欢喜不过是回忆的稍许点缀。
那年她记得更深的,还是面前此人的背叛。阮三垂着眼,求她:“你等等我,再等等我。”
等他娶了别家的娇娘,迎她做妾妃,他当贺元是谁。贺元一想都还心口闷得慌。
偏阮三还在继续。
“他那时不过是冷宫的贱种,连狗也不如,你说他胆子怎么那么大。”
贺元已不想再听,她轻轻道:“那又如何。”
他们早已身份逆转,阮三当阮七是狗,可如今阮三却要对他认为的狗摇尾乞怜。
他往事说得越多,他越可怜。
“他欢喜我,那是他的事。”贺元不以为意道。
从前她因为可以仗着这番欢喜有底气叫嚣,只要不去捅破那层窗户纸。
可谁想,等她捅破,才知晓不过是她自视甚高,阮七只想将她做玩物报复。
贺元想此,也不禁觉得讽刺。
阮三却带了气:“如何?你可要跟了他。”
贺元情不自禁笑出声,冷嘲道:“是呀,他如今可不是任人欺负的冷宫贱种,他是皇帝,等呆腻大明山没准儿我就要去他宫里。”
阮三见她笑得没心没肺,手不禁用了力,“贺元,你别忘了,那贱种的娘是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
贺元笑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