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

    卡洛琳双膝发软重重地跪下，双手勉强撑着地。半晌后，眼泪从她的眼角渗出，一颗接一颗地滴落在地上，完全停不下来。

    她再也无法压抑住这来势汹汹的痛苦，捂着脸嚎啕大哭。

    伊迪丝靠在旁边的树干上，没有流泪，面上却是毫无血色。在她们不远处，那血肉模糊的尸体一动不动地躺着，因为爆炸的缘故，面部特征都难以辨认了。里面的灵魂已经逝去，如果就这样停在那里任其腐烂，总有一天它散发出的臭味会将路过的飞鸟引来，让它的血肉成为这群过客腹中的餐食，直到只剩下一具白骨为止。

    卡洛琳不敢抬头去看那尸体。不止是因为它死相过于凄惨。她非常确信，只要她往那具已经不会再站起来的空壳看一眼，无数的回忆就会涌上心头。在不久前，寄存在这具体内的灵魂还在操控着这副容器，和她们眉飞色舞地讲述远在大洋彼端的文明古国的家人们。

    这种事以后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这时候，阿妮塔抱臂从树丛中走了出来，一改往日的沉稳友善形象，表情冰冷如霜。“你们两个。”她说，“可不能一直这样呆着，快点找个办法把尸体处理掉吧，被发现就麻烦了。”

    “阿……阿妮塔……”卡洛琳简直难以置信，瞪着绿色的眼睛看着这位波士顿大学的教授，宛如在看一个外星人。

    “喂！”伊迪丝终归也没忍住，冲上去一把抓住阿妮塔的领子。“死了两个人，你就这种反应？！”

    卡洛琳哽咽着说：“阿妮塔……你为什么表现得好像无所谓一样……史蒂芬妮死得那么惨……南希，南希她……连具尸体都没留下来。她们都是你的学生啊……”

    阿妮塔强硬地把伊迪丝的手扯下来，理了理凌乱的衣领，音色仍然没有一丝温度。“这就是吸血鬼的真相。你们现在伤心也没用。南希和史蒂芬妮都死了，死去的人，灵魂是不会再回来的，接受这个现实吧。”

    “阿妮塔！”卡洛琳喊了出来，五官因为愤怒和悲伤而扭曲。“可她们是被你亲自选中的战士啊！你也知道她们都死了，为什么还能这样……为什么……”

    伊迪丝冷着脸，质问阿妮塔：“既然你一开始就知道吸血鬼是人类变的，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们？”

    “告诉了你们也没用。倒不如说，看你们的反应，如果早叫你们知道了，你们肯定会因为隐恻之心而下不了手的吧。”阿妮塔冷冷道，“乐观点吧，今天这个情况你们没全灭就不错了。”

    “你！”伊迪丝青筋暴起，忍不住就掏出了手枪对准了阿妮塔。

    阿妮塔依然是那副冷淡的样子。“杀了我也不会让南希和史蒂芬妮回来的，你好好考虑。”

    这句话让伊迪丝愣了一下。她随后“切”了一声，默默地把枪收回了衣服里。然后，她恨恨地瞪着阿妮塔，“那你快滚，别逼我再把枪拿出来。”

    “那我先走了，你们两个慢慢打扫吧。”阿妮塔说。

    阿妮塔的身影逐渐消失了。卡洛琳难以止住哭泣，就算把嗓子哭哑了都停不下来。伊迪丝在她身边坐下，由她靠着自己的肩膀。

    卡洛琳最终还是看了一眼史蒂芬妮的尸体。心里叹息着，唯一勉强值得欣慰的是史蒂芬妮死前大抵没有感到什么痛苦。炸弹爆发时的威力足以在一瞬间杀死一个人。但就算是这样……

    “她们倒好，就这样死了，痛苦的还是我们这些活着的家伙。”卡洛琳喃喃道。她对此有再深不过的感受了。

    伊迪丝陪卡洛琳在夜空下坐了一会儿，方站了起来。“先处理下现场吧。”她道，声音里的隐忍之意很明显。“我们不能就这样离开。”

    的确，除了史蒂芬妮的尸体外，爆炸使得现场变得一片狼藉，她们不可能对此撒手不管。卡洛琳抹了一把泪，点点头。

    两人默默地整理着现场，谁都没有说话。好不容易收拾完毕，已经是午夜了。

    “回去吧。”卡洛琳说。

    现场其实还是有一点乱，但她们已经尽力打扫过了。伊迪丝沉默着点头答应。

    回家的路上二人也都是沉默的。缓慢地走在波士顿的街头，尽管大街上亦是静悄悄的，但卡洛琳知道波士顿的夜间并不如看上去这么平静。在无数个幽暗的秘密角落，那些地下的酒吧夜总会一定和往常一样喧闹。而当太阳升起，新的一天到来时，波士顿的大街小巷依旧会再度充斥着活力。

    两人不觉间已经走到住所附近了。最底层的入口处仍然亮着灯，只要走进大门然后顺着阶梯上楼，就会回到二人同住的地方。

    “伊迪丝啊……我在想，史蒂芬妮和南希，她们会不会成为报纸上寻人启事的一员呢？”

    伊迪丝在门口停住了脚步，紧紧攥着拳头。“不知道。南希没有直系亲属，史蒂芬妮的家人也全都不在美国。其他人大概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发现她们消失了吧。”

    卡洛琳说不出话了。沉痛的心情让她无法对此做出任何评价。

    她只是跟在伊迪丝的身后，一步步上了楼，看着伊迪丝把钥匙插进锁孔中，打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