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过银海证券那边发来的文档,她的行程可谓不是满满当当的,拜访客户、参加酒席应酬,她几乎是把全部的精力和时间投入到工作中,尽力而为不够,要全力以赴才是。
她就是这么认真的一个人,只有一丝机会,她就会紧紧抓住不放。
对待感情和工作,她就是这样的一个态度。
可是工作不会让她失望,选择权都牢牢握在她手中。
感情却不是。
周云川想,他们的那段感情她一直把选择权放在他手中,然后一次次试探,最终她试探得累了,也觉得是时候离开了,她便收回选择权,彻底远离他。
去往母亲住处的路上,司机安静开车,周云川坐在后车座,望着窗外。
他忽然想起一件小事。
两人在一起经历的第二个元旦,梁招月曾问过他,要不要来港城来看望母亲。
那时他怎么答复来着?
他好像说不用。
这一不用,倒是一语成戳,现在无论他什么时候来看母亲,都只能自己一个人独自前来了。
思绪万千,时间悄然而过,没一会,车子在一栋小洋楼面前缓缓停下。
周云川下车,站在门口望着这栋小洋楼许久。
他憎恶父亲对感情的不忠,非要脚踏两只船、将一个幸福美满的家搞得这般支离破碎,却做出一副自己也是受害者的模样。
可当他自己面临感情的失败,这时候,他又在想,这里是不是父亲能留住母亲最后的地方了?
他看了许久,久到屋里的人察觉他的存在,出来查看情况。
历经一年多的休养,母亲的脚和手已经恢复完好,只是年纪到底上去了,伤筋动骨的事想恢复到身体原本的水平,实在有些难度。
她站在门口朝这里看了一会,知道是他到了之后,走下楼梯,要往这里走来。
屋里父亲拿着衣服追出来,帮她披上,扣好中间的纽扣,然后牵着她的手朝这边走过来。
这幅画面看着莫名温馨和谐,倘若不去计较这风平浪静下的那些龌蹉,周云川会觉得,这样从年轻互相扶持到年老的爱情,是会让人羡慕而向往的。
可惜父亲一手捣毁了这样的美好。
就像他一手造成自己和梁招月的离婚一样。
这点,他和周霁华是一样的。
犯的错误截然不同,但结局却是无一例外的自作自受。
父亲和母亲来到面前,孟望夕看着他,说:“怎么到了都不进来,在想什么事?”
周霁华也看着他。
周云川第一次没有对他冷眼相待,他只是目光平静地划过父亲,落在母亲身上,说:“在想一些工作上的事。”
孟望夕知道他爱工作如命,很是感慨地说:“工作的事先放一边等你回去再处理,现在回来了就不要再想了。”
周云川没有反驳,而是轻轻嗯了声,有种疲惫过后的认命。
孟望夕和周霁华都有些意外。
一方面是从前只要周云川一过来,周霁华也在的话,他大概会就此离去;另一方面则是,他个人相当排斥把来这里说成是回来。
回来通常指的是回自己的归属地,比如家。
周云川从没把这里当成家看过,相反,他一直认为这是困住孟望夕的牢笼。
可这次,两方面的担忧都没有发生。
但孟望夕和周霁华也明白,他现在离婚了,还是被离婚的一个状态下,恐怕他的心思都在离婚一事上。而且人经历过感情的折磨,在里面走过一遭,很多心境都会发生变化。
孟望夕和周霁华相视一眼,最终由孟望夕说:“家里阿姨准备了你爱吃的菜,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也累了,先吃饭,其他事等会再说。”
周云川点点头。
三人进屋。
饭桌上,孟望夕没怎么动菜,而是看着他吃,见他盘里菜没了,或是汤快喝完了,她随即就帮他补上。
周云川不习惯这样被照顾的感觉,除了这些年他和母亲的生疏,还有一种他不愿意承认的熟悉感。
以前只要他工作加班晚回家,梁招月总喜欢坐在他对面看他进餐。
那会他说这样被她看着,他有些不自在,她却说这是监督他好好吃饭,免得他应付了事,搞坏了身体。
她不止看也会做,比如帮他夹菜,舀汤。
或许是这样的事情后来发生过太多次,他倒没有先前那些自以为的不自在,相反他是喜欢她陪自己吃饭的,哪怕是看着也算好。
那样万籁寂静的一个深夜,有人陪他吃饭,对他嘘寒问暖,是他工作繁忙一天下来的最好抚慰。
可是这样温馨的日子,最后还是被他弄丢搞砸了。
现在看着母亲眼底满是关切的样子,周云川喉咙越发苦涩,一桌精致可口的饭菜,就这么没了滋味。
见他吃了没几口就不再动筷子了,孟望夕以为是饭菜不合口味,说:“是吃不习惯吗?我让阿姨再另外做几道菜?”
周云川说:“不用,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