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困(2 / 2)

黑日 七乐 2113 字 8个月前

    「记住本座的话。」

    看着南宫势在必得的眼神,慕少艾摇头一笑,「教主,人心是没有办法强取而来的。任凭教主有天赋异能,亦是无法勉强。就如同纵然奇术能操来一时的云雨,却无法永远掩住烈日。」

    「是吗?在翳流,本座就是天;在当今的武林,本座亦是一方之霸。」南宫弯下身子与慕少艾平视,冷魅的勾唇而笑,「云雨确实无法永远遮掩烈日。但是只要一日有翳流存在,天上将只有黑日。认萍生,趁早认清你自己的处境吧。」

    语罢,南宫神翳猛然握住慕少艾的下頷,在他的唇上狠狠一咬,而后直起身,踱着缓步从容而走。

    一直到目送南宫神翳远走后,慕少艾抬手抹去唇上的血跡,终于松懈精神的蹙起双眉,自我解嘲的低喃,「呼呼,再这样下去,药师吾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吓,嘖嘖。」

    撑起身子正想走回屋内,忽然觉得眼前一黑,伸出在半空的手来不及掌握半分,被乏力的冷寒深深捕获。

    ***

    一片漆黑中,处处是鲜血的味道。慕少艾蹙紧双眉,身为医者的本能直觉的想跨步向前,却听到南宫神翳的寒嗓冷冷响起。

    「萍生,这次若是没有你,本座难以轻易取得想要的离魂草。」

    欲跨出的步伐驀地止了,慕少艾瞠目瞪着南宫背着光线的身影,看着他对脚畔倒地的断首无动于衷的一步步踩过,半空中随着言语而摆动的手腕,白皙得像是怨灵的枯爪,慕少艾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南宫神翳却将仍带着血的离魂草凑到了他的眼前,身上的气势逼得他不得不伸手接下。

    「萍生,这都是你的功劳。」

    掌上的离魂草,巴掌大的叶面上交错如支流的叶脉,因为吸食了遍地的鲜血而透着醒目的鲜红,慕少艾屏着呼吸看着它,却见纤细的枝叶忽地激烈的发颤,鲜血像是泪水一样的喷洒,一滴滴落在他的身上,都是无法洗去的印记。

    「萍生,这都是你的功劳。」

    「若不是你,本座无法轻易取下离魂草。欧阳府一族上下百口,都是因你之计而亡。」

    「百条命……」

    手中的离魂草像是被煮得发红的铁,慕少艾翻掌就想拋下它,却被南宫神翳握住手,用力闔上他的手掌。

    「它是你的了,萍生,你的赏赐。本座天下无双的首座。」

    离魂草叶上的细绒像是一根根的倒鉤,深深陷入掌心,烙进他的血中,一个真正的黥印。

    他是手刃无辜妇孺的罪人。

    南宫神翳的语调瞬间一转,隐隐含着威胁的怒意,「萍生,你不开心吗?」

    醒恶者的催促,「还不叩谢教主的恩赐?」

    「吾……」

    下意识的想拒绝,却见南宫神翳一步步逼近,修长的魅眸里染上鲜血的红晕,透着疯狂的眼神,「萍生,你在犹豫什么?」

    沉窒如山的气息罩面而来,慕少艾被逼急的反掌击出沉重的杀招。

    鹿王见状,连忙紧急抓过正专注的施以金针的惠比寿往一旁跃开,并在慕少艾宛如杀人机器一般失控的胡乱挥掌中扬声大吼,「慕少艾,醒来!」

    入耳的大吼,将慕少艾震得脑中一空,眼前自黑暗中浮出数张脸孔,半晌终于清楚的描绘出一张熟悉的脸,而后睁开双眼,却是对上两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熟悉的是生死之交的容顏,陌生的是不曾见过的惊魂未定。

    「吾……」扶着额际坐起身,慕少艾甩了甩头,只觉得头疼得像是要裂成两半似的。

    「真是太危险了。若不是侨装成卖烟草的小贩,察觉你的不对,要我们侨装成小贩进入翳流,只怕你就要默默驾鹤西归了。」

    暗自运气检视着全身的气流运行,慕少艾依旧是天下无事的微笑,「呼呼,药师这不是安然无恙了?」

    「那是阎罗王还不想这么早收一个人来扰他清静,你才能捡回小命。慕少艾,你还记得当初下暗示时惠比寿说过的话吗?不要用慕少艾的身份去检讨认萍生的行为。否则下场是什么,你自己也相当清楚。」

    默默听着泊寒波担心的低语,慕少艾扶着头,倚躺在背后的软垫上,却是神情沉重的遥望着窗外漆黑的天空。

    「这是一场戏对吧?」

    「慕少艾?」

    握紧手中的烟管,慕少艾神情迷乱的低道:「吾知道吾顶着认萍生的身份,去演一齣戏。但是……在这之中牺牲的人呢?死在吾的手下的人呢?能够因为一句武林正义就洗去吾双手的血腥吗?」

    看着慕少艾难掩憔悴的神色,惠比寿终于忍不住说道:「终止这一切,终止这当初本就是荒唐至极的提议!少艾,你是正常人,再怎样做也演不来杀人魔的残忍!」

    「杀人魔的残忍?」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慕少艾无言的沉默了片刻,南宫神翳这几日反反覆覆的试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埋首在自己的两掌之间,耳畔不绝于耳的哭号,如影随形的跟随,慕少艾心痛如绞的缓缓闭上眼,「确实是不够像……吾应该再努力些……就是为了那些不得不被牺牲的人……」

    这一步踏出,他已经没有回头路。

    就如同脸上罪人的黥印,这一世,他将再也抹不去。

    一旁的泊寒波与惠比寿不解的看着他异常的反应,「慕少艾?」

    缓缓放下双手,慕少艾再度抬起脸,对上两人的眼神,却是两人全然陌生的残酷与冷嘲,没有过往的温雅良善,只有怨世的森寒,「慕少艾,是谁呢?」

    「这……」

    不等两人再有反应,悠然自若的自床上站起身,慕少艾抬起手,慵懒的顺了顺长发,金眸冷冷四瞟,隐藏着的是难以明瞭的心思。

    几个月来因为强加的人格与原本人格的对衝而造成的失神全然消失,只有冷静得令人发寒的语气,「翳流教规有令,不得让外人在教中多留超过一个时辰。来人啊……送客!」

    「这……!」

    待两人被宫人请出后,慕少艾一撢衣袍,鲜红的拘那花在步伐下点落点点嫣红。

    在镜台前坐下,轻抚着唇上未癒的伤口,心知南宫神翳对他存有疑虑,他势必得主动做些什么以取信南宫神翳。微掩眸思忖了片刻,而后再度开口:「传令下去,马上准备,一刻后吾要前往面见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