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停留在门前,顾念念直觉性地屈起手指,下一秒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过于多余。这次,就算她态度恶劣地用脚踹开房门,也不会有人大声呵斥她——不敲门就进来,谁教你的!
她屈起的五指渐渐收紧,攥握成拳头,在半空中微颤。
“还敲什么门,我真傻。”顾念念自嘲道。
“念丫头。”陆言修看着她,满目不忍。
顾念念朝他牵了牵唇角,松开拳头,握住门把手,缓慢一扭,推开房门。
从她的角度望过去,所有的家具和印象中并无区别,整洁得好像有人专门打扫过一遍,实木茶几上摆着干净的茶具,果盘里放着新鲜的水果,窗帘半拉开的状态,夕阳斜斜地照进来,落在床上,衬得卫博远睡得一脸安详。唯一显得比较突兀的地方就是他身穿黑色西装,中间套了件修身的黑色马甲,白色打底衬衣,衣领处系了一条浅绿色领带,有种一层不变的商务绅士感,很有魅力,好似准备外出赴宴。
只可惜,他脸色过于苍白。
伸手把垂落在他额际的刘海拨了上去,顾念念笑着说:“他这个人很爱面子的,外出一定会收拾得很得体,我挺嫌弃他这个性格,有时候说他是个有洁癖的处女座。”
她笑得很自然,很灿烂,连同说话的语气也带有平常的雀跃,仿佛只是觉得卫博远睡着了。
找来一个皮椅,她坐在床边,半弯着身子,目光落在他手上。
卫博远两只手迭在一起,放在腹部,左手无名指戴有婚戒。
顾念念这才记得,他往常没有戴戒指。
她笑了笑,不徐不疾道:“我知道你最近压力很大,经常睡不着觉,有时候大半夜还跑到书房,一呆就天亮,身体有些扛不住,难免有些累,想睡觉,你睡一会儿就好了,睡饱了好起床,我做了晚饭,有你最爱的东星斑,口味肯定比不上外面的大厨,看在我第一次做饭给你吃,你就别太挑剔了,有的吃就不错了……”
陆言修心中痛如刀绞:“念丫头!不要说了!”
“哥哥。”顾念念侧眸凝望着他,轻声说:“我记得你说过,这里发现了一封信,是给我的吗?”
所无所求,她鲜少唤他为哥哥,大多数都是带着作弄的调调叫他陆大叔陆大叔,陆言修明知不该给她,却拗不过她一声哥哥。
半响,她手里多了一个别致精美的方形金丝楠乌木盒,色泽明亮,木质温润,隐约可以闻到淡淡的清香,一看就格外贵重。
顾念念特地用手掂量了下:“别看它不大,其实挺沉的,难道藏了什么金银财宝?”
殊不知,她越这样,陆言修就越担心。
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打开,灌入她眼底的是折迭起的信,还有整齐摆放的红包。
“这年代还写信,真是的。”顾念念一边吐槽一边战战兢兢地打开信纸,力道很轻,生怕弄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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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念,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还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你梦到了你母亲。
为什么这么多年,她不曾进过我的梦?她肯定还在怪我,怨我。直到最近,我总算梦到她。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我感觉她在想我,在呼唤我,我要过去陪她,这是我多年的愿望。我很懦弱,也很自私,甚至没有资格奢求你们的原谅,但爸爸相信,你已经长大了,就算没有我,你也可以坚强勇敢地承担起生活赋予你美好的不美好的一切。
木盒里有十个红包,包括今年除夕没给你的那封压岁钱,记得一年拆一个,直到三十岁。看到这里,你肯定会想,为什么只给到三十岁。三十岁的女人再不嫁就没人要,你必须在这之前结婚。结婚对象,爸爸就不做要求,你喜欢就好;至于你日后从事什么,我已经干涉你太多,也不再做要求,只求你开心欢乐。
我只有一件事放不下,就是你奶奶。
我对不起她,但她是真心喜欢你,疼惜你,宠爱你,你日后一定要多陪她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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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怎么可以……”顾念念强忍的泪水忽而决堤,打湿信纸,晕开笔锋干劲的字迹,她赶紧拭去脸颊的水珠,越拭越多,滚烫的液体源源不断地透过她指缝滴落在纸上,越来越多的字变得模糊不清,好似从未出现过一样,陆言修知道她担忧,赶紧从她手里解救下这封信。
她明显已经失控了。
他将她揽入怀里,垂眸一看,泪水还在她脸上汹涌肆虐,她剧烈地抽泣,不停地喘气,呼吸不过来的样子,嘴里还不停地重复着:“他怎、么可以……”
他怎么可以就这样走了!
为什么这么简单的话她就说不完整?!
顾念念每抽一口气都像有人用尖刀剜他心头肉,疼得他也跟着难受。
陆言修轻轻地拍打她背部,试图帮她顺过气:“念念,听哥哥的话,先深呼吸,什么也别说……”
无边无际的哀伤已然将她吞噬,仿佛有人掐住她喉咙般,她根本喘不过气,脸色煞人,嘴唇发暗,伴着无意识的抽搐,下腹传来剧痛,感觉有什么正要离开她。
陆言修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缥缈,她眼前一黑,完全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