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 在那场大雨中, 春日最后的花瓣早已凋零, 烂在了泥泞中, 玉减香消。
姜知妤站在腊梅树旁, 心底压抑着久久未曾爆发的酸楚,不知为何, 她每每念叨起桃树,心里便低落下去。
她总觉得, 自己与楚修辰的前一世,一定是还有什么事情, 是她没有想起来的。
否则她的心不会似这般的摇摆起伏。
“既然能活, 便叫花匠好生将养着吧。”
姜知妤补充道:“我三年前在含光殿的偏殿外埋了一坛果子酒,还是父皇赐给我的, 西域进供的,说是储藏的越久,酒香愈是浓厚。”
“今日我倒是给忘了, 过几日派人去掘出来, 便埋在这吧, 我日后要取出来喝的。”
好酒自然要埋在背阴的树下, 姜知妤儿时便偷偷跟着皇兄们小酌几杯,自认为酒量还是尚可的。
日后在这府上,日子总还是要过的。
桑枝点了点头,两人正准备转身回屋,便瞧见温嬷嬷慢着步子朝此处走了过来。
三人相视,其实脸色上都说不上自然。
只见温降香的手中,不知何时居然多了一顶银狐披风,是姜知妤下了马车后解下搁置一边的。
她福了福身,虽不能启唇扬言,可早就把言语表达在了行动中。
桑枝接过披风,替姜知妤胸口的结扣系好。
“嬷嬷怎么过来了?六妹妹叫的?”
姜知妤以为秋猎那日过后,温嬷嬷便当收敛了举措,就算她是有心,还是无意,都不该这般在她眼前碍眼。
总有种微妙的感觉,自己背后有一双眼睛,便是温降香在盯着自己。
温嬷嬷摇了摇头,却又蹙起远山长眉,微微低头示意。
“这些小事,半夏与桑枝会好好照料我的,”姜知妤眉眼忽变,“无论是谁的意思,嬷嬷只需要做好分内之事。府上不缺人,嬷嬷不必操心到这地方来。”
无论温降香是受何人指使,有心无意地窥探着自己,姜知妤说的坦然,言外之意是告诫于她。
待她熬过了这两年,曲朔二十年的事情不再发生,她到时一定会向父皇阐明身世,离开此处。
她虽是脸上有着怒色,可将话说出口,却又变了一种语气,不似那般苛责。
温降香只是哑,并不是傻,听得出姜知妤的不悦,只是颔首低眉,提前裙摆福身,看着主仆两人扬长而去。一时思绪涌上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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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不喜嘴碎的桑枝启唇道:“公主,你有没有觉得温嬷嬷很是奇怪?”
“你也觉得?”
平日里桑枝甚少在私底下发表对其他人的看法,半夏如此考量,原来桑枝亦是如此。
“若不是她是六公主的乳母,我都怀疑温嬷嬷是咱们宫里的呢。”
桑枝朝着四周细瞧,噤声道:“公主,您下落不明的一个月,六公主每一次出宫,温嬷嬷总是要陪侍在旁。”
桑枝叹了一口气:“随樱告诉我的,她倒是想出宫,可六公主每一次都捎上了她。”
一位公主乳母,兢兢业业十余载,或许公主对其会产生依恋的情感,姜汐宁却也不至于日日都要嬷嬷陪同。
她究竟又是以何种目的?
“这位温嬷嬷,是她母妃娘家带进宫的何许亲信吗?”姜知妤愕然问道。
桑枝平日里与随樱多有往来,自然许多芝麻小事两人都会闲聊一番,“我是听闻,这位温嬷嬷似乎是翠藻宫娘娘身怀六甲时,省亲路上收留的,当时她癫狂焦躁,浑身都是血痕,又是个哑巴,娘娘好心,便带她入了宫。”
“只不过,娘娘在几月后难产血崩离世,撇下了年幼的六公主。那位温嬷嬷许是良知恢复后人也精神了不少,便十年如一日,悉心照料着六公主。”
“她的母妃命如纸贱,好不容易脱了贱籍……六妹妹这些年也的确委屈。”听闻姜汐宁也是生下便没了娘亲,她不由得联想到自己。
两姐妹差不多的境遇,只不过姜知妤或许多存了些许运气。
“那……这位温嬷嬷,原先宫中可有亲属当值?”
桑枝不知,摇了摇头,只是说,温降香平日里非要紧需求,并不怎么在后宫走动。
她原先还想过是否温降香是楚修辰派来监视她的,可听着这前因后果,彼时她与姜汐宁皆不足一岁,楚修辰也不过孩提的年岁,总不会是他未卜先知。
十六年,温嬷嬷都不曾出没在姜知妤的视野中。直到那一日,她去翠藻殿探视了姜汐宁后,事态发展的,便越发奇怪了。
“以后多留意温嬷嬷的举动,事无巨细,都要报给我。”
是否,曲朔二十年的种种一切,温降香也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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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阳佳节,宫中大办。
楚修辰是近来第二次入寿成宫。
说到底,楚修辰的母家景家与皇太后也是有所渊源的,两家祖上是同窗,一同考取过功名,往来一直甚密。楚修辰的母亲尚在牙牙学语的时候,万莹已经披上红妆,准备上轿了。
不过后来景家与楚家的结局,倒只剩下了扼腕叹息,楚家这一脉,更是只留下了楚修辰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