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嫁 第51节(2 / 2)

赐嫁 无溃 2156 字 6个月前

    宋姝撇撇嘴,随手捻了一颗点心吃,又道:“得了吧,钱知晓帮我找了快一年都没能找到,你也别抱太大希望。”

    “什么叫我也别抱太大希望?”晏泉被她这无所谓的语气勾起了火,敛了脸色,“你与他性命相连,他若有个好歹,你也难逃一劫!”

    宋姝觉得,自打晏泉知道转运符的那刻起,就像是只易燃的炮仗,轻轻一点便着。

    每次生气,都要她一阵好哄。

    一次两次,她还觉得是情趣,数次以往,她便渐渐有些不耐烦起来。她将手里剩下的半块儿点心往盘子里一掷,语气也有些冲:“我这不是随口一说吗,人没找到就是没找到,又不是我故意不去找。”

    芸豆馅儿的点心砸进盘子里,发出一声闷响,琉璃皮破了肚,露出里面雪白的馅料,像是吐了的牛乳。

    晏泉气得太阳穴突突作响。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两人这个月来第几次为了晏无咎的事情争吵。

    他深吸一口气;“阿姝,我不想同你吵,可是你能不能……”

    “什么?”

    你能不能忘了他?

    这话就在嘴边,晏泉却像是被糕点团子糊住了嘴似的张不开。

    晏无咎,晏无咎,他就像是悬在两人头顶的一纸魔咒,兜兜转转,绕来绕去,又绕回了他身上。

    宋姝不带一丝心虚地从容看他,他却在她灼灼目光下改了口,道:“可是你能不能,将你的命,看得重些?”

    他真是怕了她,怕了她的果决,怕了她的狠。他平日里欣赏她爱憎分明,性如烈焰,如今,却真的怕了。

    听出他语气中的请求,宋姝抿唇,也放缓了语气:“我这不是也没办法了吗?你差昆仑去找,若是找到了最好,若是找不到,再另寻他法便是,左右在这儿干着急也不是个办法。”

    她逻辑清晰,言辞冷静,就像是一个旁观者,旁观着自己的性命抉择,冷静得毫不在意。

    晏泉看着她云淡风轻的模样,心里升起一股浓烈的无助感,先是旋涡将他裹挟撕扯。

    他暗叹了一口气,却也不想与她再吵架,唤了梅落布菜。

    许是命定,钱知晓没能找到的道士,昆仑自然也没能找到。

    忙活了近两个月,无功而返。

    晏泉在上书房内发了好大一通火,而后张了皇榜,寻民间懂得符箓之术的能人异士。数不清的民间“高手”涌入皇宫,变戏法的,耍杂耍的,炼丹的……一个二个都想要鱼目混珠,在贵人面前讨个青眼。

    未央宫里,宋姝抿唇一笑,递了一纸“傀儡符”给眼前一身道袍鹤发白须的老者。

    老道士一手握着拂尘,躬身从拂珠手里颤巍巍的黄符,放在眼前仔细看过。

    宋姝笑问:“本妃偶然求来此符,不知道长可认得出这是什么?”

    “自然,此乃我黄门避灾镇祸之符,娘娘若是佩戴在上,可佑凤体康健。”

    听见老道士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宋姝脸上笑意更深,一旁的晏泉神色却骤然冷了下来。

    这两个月他不知见过了多少这些下九流的骗子东西,揭了皇榜进宫招摇撞骗,浪费他的时间。

    老道士见宋姝脸上笑意,以为是自己说了称贵人心意的话,神情舒展,双手抱着拂尘站得更加从容了些。

    他道:“老道在祁山修行多年,练得丹药黄符,若是娘娘需要,自当竭力奉上。”

    宋姝玩味似的看他一眼,问:“道长有神通,陛下以为呢?”

    她眉梢眼角自始至终都挂着惯有的,玩笑不经,看热闹似的笑容。晏泉清寒面孔掠过一丝杀机。

    “招摇撞骗,欺上罔下,当诛!”

    老道士听蒙了,赶忙跪下高呼“饶命”。宋姝有些惊讶的转头看了晏泉一眼。

    这些日子来他们见过的骗子不少,可至多也就是打几个板子了事,他还从未动过杀念……

    她垂眸一瞬,抬眼时笑道:“道长怕是年纪大了,脑子糊涂这才进宫胡言,陛下若是不痛快,打些板子轰出去便是。我们既然诚心求解,见血也非什么好兆头。”

    老道士听她解围,连忙以头抢地,口中求饶之言如滔滔江河不绝。

    晏泉原打着杀鸡儆猴的念头,听了宋姝求情却并未立即松口。他微微垂眸,把玩着腰间的锦囊,上头碧如春笋的穗子是他央了宋姝数次,她才勉为其难打给他的。丝线光滑冰冷,镇住了他胸口的怒火。

    墨似的眼望向老道士,瞳色幽幽。

    老道士跪在地上,原本滔滔不绝的嘴倏然禁声,只觉那视线像是一把尖刀,在磨刀石上磨得又薄又利,刀刃在他头上晃悠,带起寒风一阵,晃得他头皮发麻。

    他抖得像是在只破布麻袋。

    半响,晏泉道:“既然王妃求情,十五板,给孤打了轰出去!”

    老道士如获大赦,千恩万谢。两旁侍从将他拖出宫外,殿内,晏泉挥了挥手,一众宫侍便也都识趣离开。

    宋姝拾起桌上的青瓷茶盏,低啜一口,笑问他:“殿下今日怎这么大的火气,可是前朝有事惹了你不痛快?”

    晏泉幽幽看她一眼:“你不生气?”

    “有什么好生气的?既然张了皇榜,难保不会有牛鬼蛇神出没。”宋姝笑笑,又道,“更何况我说你这是白忙活一场,最后总得竹篮打水一场空。您有这闲工夫来见这些江湖骗子,倒不如多操心操心前朝之事。”

    纵使前朝奏请登基的折子多如冬雪纷纷涌入上书房,晏泉却拖着迟迟未曾登基,只以摄政王之位监国。晏无咎虽然被他拿下,却留下了一堆烂摊子……河南河北大旱仍未解决,国库空虚,平西王见京城动乱在陇右虎视眈眈,连带着突厥与吐蕃心思似乎也活泛起来。

    内忧外患,宋姝说这话实在是为晏泉考虑,却不料一下子引爆了他藏在胸口的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