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嫁 第67节(1 / 2)

赐嫁 无溃 2192 字 6个月前

果不其然,一瞬静默之后,晏无咎妥协似的叹了一口气。

    “阿姝既想去通天殿,明日咱们便去通天殿。”

    目的达成,目光回转,宋姝扯着唇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来,视线下意识的落在屏风后的梳妆台上——那座雕花小柜里,她用血兑着朱砂画成的焚火符正静静的躺在其间。

    孙青书当初命人修建通天殿的时候,正值清风道在河北道发展之初,手中的钱不像如今这般宽裕,最初的通天殿也远没有今日这样风光,一间长宽十余丈的空屋,供了两尊天尊像,点燃一炉香便算是那么回事了。

    但随着清风道在河北道的势力不断的阔大,进入孙青书口袋里的钱越来越多,这通天殿便也越扩越宽,越建越高,到了如今,已是一座伫立于妫州一隅的庞然大物。

    从宋姝与晏无咎居住的顺辉院东边,可以看见通天殿主塔高耸的塔尖,四角飞檐入云,似是直通天霄,四脊上十兽镇守,象征皇权,尊无二上。

    晏无咎如约将她带到了通天殿外,来来往往的教徒行色匆匆,布置桌椅,搬弄屏风,庆功宴张灯结彩的热闹模样已初见模型。

    清风道权利中心的几百人不日便将汇聚于此,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多恢弘的大殿,多热闹的场景。

    庆贺的,却是晏泉的死。

    多荒唐,多好笑。

    宋姝站在大殿门口,越发觉得好笑,甚至笑出了声来……晏无咎闻声转头,只见她静凝着眼前的一切,似是在看什么荒唐事。

    俊秀的眉头微微皱起,晏无咎叹了一口气。

    “看也看了,咱们回去吧。”他道。

    宋姝摇头,声音淡淡:“既来了,我要进去看看。”

    望着她一脸执拗,晏无咎拗不过她,只得将她带进了大殿之中。

    大殿正中,孙青书的主座已然摆好,金玉雕刻而成的鹤兽龙身之兽缠在桃木椅上,似乎是对坐在座位的人屈首相服。

    座椅旁,四展屏风上蜀绣细腻,浩浩荡荡的万里江山图一针一线细致入微,红日映山,沧海起浪,便连那江面渔翁蓑衣斗笠的倒影都清晰可见。

    清光太子光复门楣,雄霸天下的愿念倒是初心如故,几十年从未改变。

    一早准备好的借口,宋姝适时摸了摸头上的钗环,故惊道:“我的步摇不见了。”

    她口中的步摇,是晏泉送她的那支翡翠月季步摇,这几个月她一直簪在头上。晏无咎望向她,这才发现她头上空落落的,的确是少了些什么。

    “应当是落在来的路上了,你快帮我去找找!”她脸色焦急道,一双眸子直勾勾的盯着晏无咎,似是催促。

    一瞬间,晏无咎不知道这是否又是她的一次考验。

    在宫里,他第一次看见宋姝带上那支步摇的时候,险些将她掐死,如今倒是能坦荡荡的与之和平共处了。

    甚至在此时,她还能开口唤他去寻回那步摇。

    他不由在心中感慨,人的适应力,真是无穷无尽。

    “你愣着干什么,快去呀!”

    他抬眼对上宋姝的一双眸子,那双眼睛是如此坦荡,直勾勾的看着他,眼里似乎只有焦急。

    那声“不”字甚至还未能成声,他的口舌精神已经先与思想,快一步的再次向她妥协。

    “你别急,定是丢在来的路上了,你在这儿别乱走,我这就去。”

    这回答自然而快速,话出口,他先是愣了一瞬,而后却是转过身去逃也似的往殿外快步离开,不知是真心想要为她寻回那支钗,还是想要逃开自己在她面前丢了最后一丝尊严的样子。

    望着月白身影从殿门外飞似的消失,宋姝没多去想晏无咎纠结的心思,转过身去走到了殿中左侧那只双耳鎏彩花瓶边上。

    这巨大的花瓶足有一人高,乃是一对,一左一右的摆在殿中,两旁还摆着两只檀木小柜,上头放了两盏精雕细琢的侍女鎏金灯。灯烛并未点燃,两盏鎏金仕女像没有了暖色烛光的照耀,冷冰冰的模样。

    一切并未如她所想的那般顺利。很显然,她和晏无咎的到来引起了大殿众人的兴趣,那些人趁着抬头低头的时候,不住打量着站在角落的她,众多的视线错落纷杂的落在身上。

    宋姝拧了拧眉,正在发愁之时,殿内传来一声低吟:“大仙官。”

    旋即,原本嘈杂的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一齐朝着门口的人躬身行礼。

    时机恰好。趁着周围忙碌之中的人忙忙碌碌之中无人注意,宋姝将一早准备好的黄符扔进了了花瓶之中……金纹绿纱袖口翩跹,动作一气呵成。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那位“大仙官”身上,宋姝也不例外。

    清风道原没有什么所谓的“大仙官”,所有武侍,无论等级,皆被称作“仙官”。然,就在连山之战过后,便有一人脱颖而出,让孙青书破例赐下了“勇敬仙官”的称号。

    也不知是哪一个阿谀奉承的下人,为了将他与其他的仙官区分开来,带头叫了一声“大仙官”,往后,这妫州大院里的所有人都这么喊开了。

    没错,所谓的“大仙官”,正是在连山斩杀晏泉的人。

    宋姝遥遥望去,只见在一众躬身的下人中,那人身着一袭玄色锦纹高领长衫,高领之上则是一张格外简单的金面具。那面具上没有丝毫的繁复纹路,干干净净,光可照人。

    在众人恭敬声中,他逆着光静立在门口,若不细看,那模样还以为是一尊金雕像。

    宋姝听晏无咎说,这人带着晏泉的锦囊和断发从连山重伤而归,脸上身上没一块儿好皮,走进总舵的时候,浑身都在淌血……生死地狱里走了一圈儿,不仅伤了身,似乎也伤了脑子。

    宋姝只见那人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对众人挥了挥手,声音嘶哑:“各做各的事去吧。”

    那声音干涩难听,像是年久失修的木门被寒风吹出的声音,听得宋姝不由皱眉……不远处站着她的仇人之一,可那人似人非鬼的模样却让她少了许多即将大仇得报的欣喜。

    她静站在原地打量着那雕塑似的人,忽然,那人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转头望了过来。

    金雕像干涩的扭动着他的头颅,那双面具上的两个洞黑漆漆的望着宋姝,丝毫的光也不见,却让她莫名的觉得一阵战栗,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从后颈处冒了上来……

    她下意识地往后推了一小步,自言自语似的咒骂了一声:“真是邪了门儿!”

    话刚落,却看见那“雕塑”迈步往她这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