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放心的。”谢令殊握起她的手揣在自己怀里:“他们一定会没事的,今日你在她家走失,若是我家仆从也在她家有什么,那世家绝对不会放过他们,到时候在官家面前…”
但是她不知道谢溶为什么会在意这些。谢溶哪里是来听他来权衡利弊谋篇布局的,轻声哭了出来。
谢令殊以为她被吓得心中发慌,无心再去说了,只用指腹给她擦着泪。在她面前,他总是词穷而她的泪水好似春雨一般丝丝缕缕,也总是隐忍着。他希望谢溶能大哭一场,告诉他,她想要什么,她不喜欢什么…
不过谢溶并不是和他来讨论“奴仆是否该无条件为主人而死”这个问题的,哭了一阵,心中的郁结消散了些许就反抱着谢令殊一起躺在睡榻上了。
夏初夜晚还有一些微凉,两人抱着入眠,又稍嫌热气。谢令殊便握着谢溶的手放在胸前。
“臣朱益拜见陛下!”天还未亮,朱益就等在了清居殿门口。他没有让内监通传,只跪在廊柱下,捧着一卷《沙门不敬王者论》看的专心。听见殿内的开门声 ,匍匐过去跪在梁帝脚下。
梁帝今日起来精神不错,最近谢令殊等人听话,侯靖在东南的功绩不错,他自己的人马折损了一些,匪患暂也平息了,可谓是一石二鸟。
这几年大魏国力兴隆,有中兴之相,趁着这个当头,可以把他交给大魏,到时候也免了自己畏惧侯靖的功高慑主。要是他们打起来,能削弱一些魏国,也是不错的…
“卿何故独自在此?为何不通传?”梁帝看一出门,就站着自己的爱臣,更是觉得今天乃黄道吉日,心中舒畅地不行。
“臣接到来诏,一刻也不敢耽误,趁夜便出发了。”朱益讲的诚恳,配合思虑过度的神情显得他千万分乖顺听话:“也是准备先谒见陛下的,但昨日听内监讲起,官家多日都未曾安眠,便在门口为陛下守夜,愿陛下安枕而卧,所愿皆行。”
“怪不得昨夜睡眠这样安稳。”梁帝心中溢满了感动,暗暗想着:“果然只有他才是真心为了自己…”
“卿看着消减了些,可是钟离水土不好。”看着朱益衣衫松散,一张玉面憔悴,梁帝忧心道。
“不,不,王土富庶安稳,百姓安居乐业。是臣自己忧心过重…”至于忧心什么,梁帝当然知道,朱氏一党乃是新起的门庭,入仕皆由自己抬举。他没有强大的家族,只能靠他的陛下…
“孤省的,今日朝会,你且去后殿梳洗,让内监给你换上新衣。”说罢,吩咐内监带他先下去了。
朱益又扬洒了些泪,千拜万谢着退下了。
谢溶晨起的时候,谢令殊已经走了。知洗带着小女侍来给她梳妆,看她脸色尚好,才放心。
“娘子,谢启来传话,说砚心她们今天就能回来。”
“嗯,嗯,嗯?”谢溶听她们今天就能回来也放下心来,又一听是谢启过来传话,心中惊讶:“谢启没事了呀?他的伤好了?脑子没有被打坏吧?”
这一连串地问题砸的砚心不知道答哪个,稍稍捋了一下挨个回答道:“谢小郎很好了,生龙活虎,说话也很有条理,脸面也很干净,没有伤疤什么。”
谢溶大喜,这一阵本来就很担心他,陆陆续续也送了许多有用无用的东西过去。听谢令殊说,陆仙君也一直在看着的。
今天真是好日子,她的担心都尘埃落定了。
“二位谢郎君安好!”朱益从后殿出来,在宫道上碰见谢峤与谢令殊二人:“谢郎主身体可好,听闻他近日就要归家,待吾有空还要去拜会呢。”他心情甚好,虽然与谢家人不对付,但自己从钟离回来,也是他给了台阶下,面上的功夫还是做的十分体面。
“还未,许是还要几天,劳朱使君挂念。”谢峤给他回了一礼。谢令殊却在一边恍若无人一般,面无表情的走着。
朱益也不计较,自己派去大魏的使官死了三个。有人来报说差点被萧法继杀了个干净,心中怒火盛极。萧法继这个老鳏夫,不过是从前让他提了个糟点子被陛下下令去白鹭洲思过月余,竟这般记仇。
他知道这次大魏来要侯靖,谢家是主张交人。但谢崇官微,自己的人多,必然把他压得死死的,若是侯靖一走,自己这边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到时候还不被这些旧派世家牵着走。侯靖越野蛮,他们也避让几分,自己在官家面前,也能如鱼得水。
今日他非要让萧法继好看!
此时,争锋相对的两派,终于找到了共同的敌人,暂时结成了一方。
“什么?他去朝会了?”萧娐彻夜难眠,也不敢回府上,只能在宫苑过了一夜。天色擦白才眯了一会儿,醒来便有侍卫来报,谢家新来了使者来要人。她急着找人寻了萧法继,却被告知他已去了朝会。
自己许久没见过堂上那位阿爹了。现在更是没有心情去见他,谢溶还未找到。没事的话还不算太差,若是真有事,她怕是赔命也不够了。
虽然皇家与世族有了龃龉,但父亲对世家也是有求必应的重视。不然当时怎可能用元后去与前废帝交换世家嫡子的人质?
正是这样,才稳了世家之心,一心推了自己曾辅佐的前废帝,拥立梁帝作王。
思及此,她心中起了一阵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