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极少尽到为人父、为人母的责任,回宫后皇上便日日将他带到身边教养,但父子间缺失的十余年却是永远也弥补不了的沟壑。
他们当初为了家国天下,不得已舍下嗷嗷待哺的孩儿。自然也能理解李文简不愿受儿女情长牵绊,志在江南和北疆的宏愿,是以他们不催他娶妻、生子,绵延国嗣。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期待他有佳人在侧,子孙绕膝。
此次他虽只是立了个昭训,但这是他二十余年来亲口承认的第一个女子。
既然是他挑的,定是他所喜。
他们自然上心。
昭蘅还未回宫,帝后的封赏先进了长秋殿。
宫廷内外诸人敏锐地嗅到风向,礼物流水一般进了长秋殿。
是以昭蘅刚被接进长秋殿,看到的便是堆得满满当当的赏赐和礼物。
一个候在殿内满面堆笑的妇人,给昭蘅见了礼,介绍自己说是殿下的乳母林嬷嬷,以后就在长秋殿为她听差。然后林嬷嬷引着她到堆积如山的珠玉前介绍道:“这些都是陛下和娘娘赏的,那边的是宫里各位的皇子公主们给主子送的礼物。”
昭蘅微眯起眼,有些茫然。
林嬷嬷向身旁的宫女伸手,宫女立马取了本册子在她手上。林嬷嬷将册子递给昭蘅,解释道:“这些礼物都已经分门别类登记造册,您过过目。”
昭蘅抿了下唇,翻了几页册子,再次抬眼,眼里稍有窘迫:“嬷嬷,我识字不多。许多字都不认识……”
林嬷嬷微微一愣,殿下欣赏的是如皇后那般雍容华贵满腹诗华的女子。
初见她这位新主子,林嬷嬷确实有一瞬为她的美貌所震撼,还为殿下寻到如此才貌俱佳的佳人高兴。
全然没想到她竟然大字不识几个。
垂眼间稍显失落。
林嬷嬷情绪的变化落入昭蘅眼中,她越发觉得窘迫,手指无措地捏紧。
林嬷嬷很快调整好了心绪,殿下挑的人,是好是坏也轮不到她来品评。殿下让她来长秋殿侍奉,她应该尽本分全心服侍。
于是,她拿着账册,对着昭蘅温和地笑了下,又说:“不碍事的,我勉强识得几个字,我给您念,您听一声,也好心中有数。”
林嬷嬷笑得眉眼慈祥,瞧着让人心安。这些日子以来,昭蘅没怎么笑过,也没见过几张笑脸,林嬷嬷的温和善意让她心情莫名好了许多。她眉眼唇畔也染上几分笑意,温声低语:“有劳嬷嬷。”
林嬷嬷说道:“您太客气了。”
林嬷嬷照着账本念了一遍。
殿内东西堆积如山,许多东西昭蘅听都未曾听过。等她一通念完,脑子里也没装进几个字。
“昭训可还要过过目?”林嬷嬷问。
昭蘅摇头说不用,那些东西她名字念着都费劲,更别说过目。
林嬷嬷便先让人扶着昭蘅到寝殿休息,她则带人把东西有条不紊地放入库中。
等着昭蘅在寝殿的床边坐下,绷直了一上午的腰背这才松下来,一丝丝冷汗从脊背沁出。
她打量着屋内的陈设,心中尤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就是她以后生活的地方吗?
窗户上挂着避风的毡帘,屋子里显得很暗。
她起身走到窗边,跪在软榻上,欠身抬臂将毡帘拉开。和煦的微风瞬间吹了进来,吹动格栅处的珠帘轻轻晃颤。
屋子也亮了起来。
“昭训,宫闱局的送人过来了。”
一个宫女在门外唤道,昭蘅微愣:“什么人?”
“您贴身的使女。”
昭蘅“哦”了声,提起裙摆走出去。
竟然看到冰桃和莲舟站在屋中。
莲舟看到昭蘅时,脸色立刻露了笑,高兴地迎上去,哽声喊道“昭训”,屈膝跪下。
冰桃晃神瞬间,随后也跟着莲舟跪了下去。
昭蘅赶忙扶住了她们,眼睛里亦染上几分湿润,说:“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昨天柳嬷嬷说要宫里要安排我和冰桃到另外的地方,今天才知道是来服侍昭训。我还奇怪……我们怎么能……我以为……那天晚上你突然跑了,我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我还以为你……”莲舟眼皮子浅,还没开始说话,眼泪便落了下来,一颗接着一颗,几句话说得稀碎。
昭蘅弯起唇角,轻轻拥着莲舟,温声说:“好了,不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
莲舟吸了吸鼻子,环顾四周,有些不真实地说:“你没事真好!还能见到你真好!”
昭蘅无奈地笑笑,轻轻擦她脸上的泪。
正是这时,林嬷嬷又进来了。身后跟着的宫女抬来了两盏宫灯,她问昭蘅:“这是陛下和娘娘赐下的长信宫灯,您看是放在寝殿内,还是库房?”
昭蘅抬眸,懵懂地眨了眨眼。她也是第一次当主子,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放在寝殿怕磕碰坏了,放库房又怕说是对陛下娘娘不敬。
林嬷嬷微笑:“陛下和娘娘都是很仁和的长辈,这是他们的心意,放在寝殿日用也无妨的。”
昭蘅看向宫灯。
那两盏灯异常精美,五彩琉璃打磨成薄片的灯罩蒙在烛台上,灯架用整木雕成两朵栩栩如生的并蒂莲花,花叶上的露珠以透明宝石镶嵌而成,即使没有灯光,也闪着五彩光芒,美轮美奂,炫目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