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吃的什么!”阿箬真顾不上喉咙发烧一样的疼痛,愤恨的目光落在昭蘅脸上,咬牙问。
“毒-药。”昭蘅一字一句淡淡地说,低头沉思,想了个好听的名字:“百日枯。顾名思义,百日之内没有解药你就会像花儿一样枯萎。”
“你疯了!”阿箬真心里哇凉哇凉的。他只是沉迷美色,不想因此丧命,一时忍不住尖叫:“你竟然敢杀我!”
昭蘅蹲得有些累,捋了捋裙摆,拉过旁边放着的蒲团,在阿箬真面前坐下。
“很害怕吧?”昭蘅垂下眼睛,修长的羽睫遮盖了眼睛,看不出他的情绪:“你刚来纠缠我那段时间我也这么害怕。你既然这么怕死,为什么要招惹我呢?”
阿箬真脸色骇然大变,昭蘅看起来弱不禁风,整个人纤弱如同柳枝,此时那双滢芒点点的平静的双眸中藏着他看不穿的阴狠:“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昭蘅道:“到时候我可以告诉他们,我回去的路上被你冒犯,为了自保,不小心杀了你。反正你也死了,死无对证。”
说完,她又拿出火折子,轻轻吹燃。
蓝色的火焰在风中摇曳。
“或者,我可以在这里点一把火。大火会把你身上的痕迹烧光,比杀死更方便。”她幽幽望向阿箬真:“所以,你想怎么死?”
阿箬真看着她皮笑肉不笑的脸,忽然觉得她很像沙漠上的一种吃人的花。
花开如雪,轻盈雅丽,是沙漠中难得的柔美之色。
可是她身上藏着很多细若牛毛的软刺,若是有不知情的旅人从她身旁经过,受到她美色的蛊惑,去采摘它,那些刺就会穿透皮肤,游进血脉中,令人痛不欲生。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沿着阿箬真的脊背往上怕,浑身一寸一寸地僵硬。
昭蘅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她不喜欢杀人,也不会杀他。
他是殿下宏图霸业中重要的一环,他在东篱出事,东篱无法向月氏交代。
她不能为他的宏伟夙愿做些什么,至少不能拖后腿。
她心里想着,面上不露一分,将长长的头发捋了一把放在身后,没有回答阿箬真的问题,而是说:“我给殿下讲讲我的故事吧。”
阿箬真喉咙痛得像是着了火,手也疼得钻心,更要命的是源自心底对死亡的恐惧一直敲击着他脆弱的脑子。
昭蘅拿起旁边的扇子轻轻扇着,她的小手纤薄白皙,自从不在浣衣处劳作,养得春笋般细嫩,随意地捏着扇子,仪态端庄又妩媚。声音轻柔似林间的薄雾:“我和你认识的东篱贵女不一样,我是一个孤女,很小开始就自己打拼生存,为了生存我上山打过猎,被狼群追过,下河抓过鱼,被毒蛇咬过……甚至为了有口饭吃,还去给一个大夫做了药人。”
“你恐怕不知道药人是什么吧?药人就是专门给人试药的,他做的毒药我得吃,做的解药我也得吃……若是你认识那时候的我,肯定不愿多看我一眼,我浑身长满烂疮,天气热了就滴滴答答地流脓。”
阿箬真没防备她突然跟自己说这些,一时间微楞。
“后来入了宫,有个大太监看上了我,要我去做他的宠妾。”昭蘅毫不理会他眼中的讶异,神色依旧平和贞静:“他的宠妾大多死得不明不白,我不想死,所以我骗他我的肉可以治他的顽疾,然后每日剜肉喂他。”
“经历了那么多惊险,你还能在这里听我的故事,这本身就是个奇迹。”昭蘅淡笑,笑容干净得仿佛林安池内的莲:“所以……你现在知道自己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狠人吗?”
“为了活命,我可以不折手段。”昭蘅又摘下簪子,狠狠地朝着阿箬真的头扎去。阿箬真闭眼大喊:“啊——”
他发出求救的呼喊,缩着身子往蚕蛹一样的包裹里躲,希望此刻有人能把这个可怕的疯女人拉开。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他眯起一只看,那支锋利无比的金簪擦过他的脖子,插入旁边的轻纱里。
冰冷的簪尖触及他的肌肤,冷得让他全身迅速起了无数鸡皮疙瘩。
昭蘅微微起身,沉着脸看他畏惧瑟缩的模样,再次拔出簪子,看向他,又狠狠扎过去。
“我错了……你别杀我……不要碰我。”阿箬真吓得不行,嘴里含糊不轻地喊着各种人:“父汗救我!陛下救我!李文简,李文简。”
——哗啦。
利刃划开布料,发出裂帛之音。
阿箬真惶惶然低头,看到身上的轻纱被她划成无数碎片。
“你不杀我?”阿箬真骇然,急忙挣脱开束缚。
昭蘅没搭理他。
“你不怕我杀了你!”阿箬真从牙缝里挤字,狠戾地盯着昭蘅。
“不怕,你当然可以杀了我。但是杀了我,你就没有百日枯的解药,也得死。我贱命一条,死不足惜,但你可是尊贵的月氏太子,你舍得泼天的权势富贵,和我一起死吗?”
阿箬真因为疼痛和药效,浑身哆嗦着。
瓦敢与玉相撞,反之却不一定。
昭蘅是瓦,身无长物,横竖最贵重的只有这条命,阿箬真是玉,他有唾手可得的天下。
他根本不可能像自己一样豁得出去。
从打定主意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是必胜的。
阿箬真恨得脸色铁青,错愕地看着昭蘅。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我当然可以杀了你。”昭蘅道:“刚才只要我点一把火,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你烧死在这里。但是只要做过,便不可能不留痕迹,我没时间筹划万无一失的法子,只好先放了你。你放心,我的本意从一开始就不是杀你,只要你安分守己,到了时间带着魏晚玉离开,我会把解药给你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阿箬真死死地盯着昭蘅。
昭蘅笑道:“除了相信我您还有别的办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