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修长的手指翻过书页:“我的弟弟和我最好的朋友都在那里。”
书的扉页是一张四折的舆图,李文简指着边陲一处:“这里,珞珈。”
昭蘅看向他手指所指的地方:“与北境十八城相接。”
“嗯。”李文简手指在舆图上游移,指着一片草地道:“这里是乌突草原,魏湛当初将北戎大军驱逐如同丧家之犬,逃入了这里。”
他抿唇笑了一下:“为了防止北戎反扑,我设立北境府,在珞珈设卫所碉楼,开垦屯田,驻军戍边。”
昭蘅听着他的声音,不由地将目光从书页间移到他的脸上:“书上说北境是不毛之地,一年中有大半年都是冬天,天寒地冻时节寸草不生。”
她仰着头问李文简:“这样的地方怎么驻军?”
“我也不知道。”李文简笑道:“可是他做到了,五年来有他镇守北境,北境很安宁。”
他的视线仍停留在书页上:“我也想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在那里生存下来的,只不过,因为我的身份,我这辈子也没有机会去那里看看。”
“他不用入京述职吗?”昭蘅困惑。
为防边将在外,政令不达,朝廷有规定,边将每两年都要回京述职。
李文简说:“他气我将他放逐在北境,不愿入京。现在甚至在北境做了很多荒唐事,满朝文武都在弹劾他,有的要我关他一辈子的,还有的让我趁早杀了他。”
“那……”昭蘅才要回答,却蓦地抬头盯住他的脸。她想起之前宁宛致说的不肯回京拥兵自重的二皇子:“殿下是不是不相信事情是他做的?”
她好像比以前更了解他了。
李文简低下头,弯起一双眼睛,轻轻笑笑:“他是我的弟弟。因为他,魏湛死在北戎人手里。我当时确实很生气,将他扔在了北境。可是后来想了想,以魏湛的脾性,就算不是我的弟弟,是一个普通百姓,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子韧小时候性子有些皮,喜欢惹是生非,每次犯了错便缠着让我给他收尾善后。不过说他滥杀无辜,拥兵造反,我却是不信的。”
昭蘅越过他的肩头,望向床头的灯烛,灯火映照下,他脸上的笑意莫名牵强。她将他身上的氅衣往上拉了几分,盖住他满身单薄。
“不信便不信吧。”昭蘅侧过脸,将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臂上:“殿下对他以真心,他一定能感受到。”
李文简摇头,骨节修长的手指一抬,将手中的书合上:“阿蘅,我的身边似乎有人在搅弄风云。”
昭蘅心中不安,觉得怪异。
“会不会和当初在你酒中下毒的人有关?”
李文简指节搭在书封上摇了摇头:“不知道。”
昭蘅嘴唇微张,轻轻颤抖了一下。
李文简伸手,触碰到她的手,将她的手掌握入掌心:“很抱歉,让你搅入这样的旋涡之中……”
“我们说好的。”昭蘅打断他,转过脸,伸手去捧他的脸:“不说抱歉不抱歉的话。”
李文简被她捧住脸,听到她这句话,眉眼里却有几分讶然:“什么时候说的?”
谎言被戳破,昭蘅也不觉得尴尬,她将他的脸转过来,四目相对:“刚刚。”
李文简迎上她的目光,她乌浓的发落在了身前,眼神灼灼地望着自己。
他的唇毫无征兆地吻了下去。
他的呼吸拂面,她大脑一瞬空白,愣了片刻,却没有躲开,反是轻轻抬起下颌,去迎合他的亲吻。
察觉到她的顺承,他几乎有刹那的僵硬。
就在昭蘅以为他又要如之前野蛮闯入的时候,他忽然压下胸腔里的喘息稍微放开她。只不过距离仍旧很近,他低下头,用额头抵在她的眉心,发红的眼睛盯着她微红的脸,又在她额上印上浅浅的一道闻。
压着轻喘对她说:“睡吧,阿蘅。”
这个吻来得莫名其妙,去得戛然而止,昭蘅有些茫然,云里雾里地解下披风缓缓躺下。
夜深了,李文简放下帐幔,将夜风和微灯都关在了帐外。
困意渐渐袭来,昭蘅闭上眼睛,打了个哈欠,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而李文简将那本北境志放在枕下,躺下去,侧身看她熟睡的面容,将手臂从她的脖子底下穿过,成了从背后抱她的姿势。
翌日清晨,昭蘅睁开眼睛,意识到自己在李文简怀里时,她微微愣住了。
待抬头对上李文简清醒的眼眸,她的脸颊有点烫,一下子坐起身来。
“殿下今天不用去上朝吗?”昭蘅低头问他。
李文简支撑着身体坐起来,他摸了一下她的头发,说:“昨夜喝了酒,今天有点头疼,不去了。”
“那您先睡会儿,我去给您把早膳温在炉子上。”昭蘅轻声说。
李文简道:“睡不着了,你去书房把我的书拿来,我靠着看一会儿。”
“嗯。”昭蘅起床穿好衣裳,简单梳洗了下,便往书房去了。
李文简看着她的背影,目光沉沉,迎风咳了两声。
清晨的云霞裹着天光在天际勾描出绚丽的云浪,霞光落在她身上,显得有些耀眼。
阳光洒落于宫殿的金顶上,明艳的光彩照得晃人眼睛。
檐角上挂着风铃,在晨风中晃动如同碧波,轻轻作响,昭蘅踩着清脆的铃声走到书房外,推开房门。
霞光从雕花门静静铺陈进去,光柱中细尘四舞,仿佛有声音,从安胥之绛紫的官袍上沙沙响起,坠在腰侧的玉佩流苏微微晃动。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