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简指节蜷缩,萧萧肃肃的夜风卷起庭院里的落叶,刺耳的沙沙声敲击着他的耳膜,触及到她真诚的目光,他眼睫颤动一下。
“但是我没有办法。”昭蘅将手覆在他微凉的手背上,惊觉他的手好凉,她捧起他的手,放在掌心里捂着:“我既不能弥补你心灵上的痛苦,也无法替你承受躯体上的伤痛。”
温暖从手背袭来,如同春水流淌过冰封的河床,慢慢融化土壤里的坚冰。
“所以你要对自己好一些,不要再伤害自己的身体,好吗?”昭蘅垂着眼睛。
李文简目光落在她绯红的眼尾,拉住昭蘅的手腕,将人拉进怀里。他将掌心覆在昭蘅的背上,头深深埋入她的颈窝:“阿蘅。”
“嗯?”昭蘅转过脸回望,柔软的嘴唇轻柔地从他的下颌滑过。
“好,我答应你。”殿内寂寂,偶有珠帘被风吹动发出细微的响动。
李文简垂眸,目光落在她乌黑的发髻。他的声音近在咫尺:“我也许会让你失望。”
“我永远不会对你失望。”她反手抱着他,下巴抵在他的肩头。
心头万般低迷的情绪仿佛都随着她的拥抱刹那间风平浪静,脆弱的伤口被她慢慢抚平。
夜愈深,昭蘅已去了浴间,而李文简则坐在书房内,周阔的死牵连甚广。
不仅和魏湛的死有关,甚至春祭他安排人冒充前朝余孽刺客的事情周阔也有参与。
“周阔谋划了这一切,你信吗?”李文简低眸看着羽林卫呈上来的折子,也没抬眼。
“暂时还不好说。”牧归垂首说:“既然他临死前烧毁了那么多东西,为何偏偏要留下那几封信?他人死了,偏偏留下那些信件和前朝皇室的匕首,反倒像是故意留下破绽,让人怀疑他就是前朝余孽。”
“没错,确实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李文简微眯眼睛,意味深长。
“殿下。”
谏宁疾步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朝李文简行礼。
李文简抬眼,问道:“什么事?”
“禀殿下,查出来了。”谏宁双手微拱道:“之前到薛家村找良媛祖母的假尼姑许文蓉已死,这条线索就断了,但是好歹还有些马脚。”
谏宁顿了顿,继续说:“她在锦州尼姑庵待过一段时间,当时她身边有个小尼姑跟着服侍,她离开京城后,那个小尼姑就不见了。我们一直以为她已经跟许文蓉一起死了,可是前些日子,有兄弟在京城发现了她。”
李文简盯着他,问:“在哪里?”
“谢府。”谏宁觑了眼他的神色,颤声:“他们发现她之后,便将人扣去了诏狱,小姑娘吃不住罚,就全招了。”
当初安嫔为了保险起见,特意让谢侯找了个远乡人去薛家村。
谢侯找来找去,看中了云游入京的假尼姑许文蓉。他许以重利,让她借口祈福将昭蘅奶奶骗到白马寺的山上去,制造意外害死她。
许文蓉自从因为私通跟丈夫和离之后,无以为生,一直靠在庙中做暗娼为生。
庵堂住持发现她的丑事后,将她扫地出门了,她只好以云游之名,边做着皮肉生意边入京寻求生门。
面对谢侯许的重金,她动了心。
事成之后,谢侯借口送她离京,将她杀死扔进了河里。
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小尼姑担心谢侯杀人灭口,没有跟许文蓉一起离开,她更怕离京之后天高皇帝远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于是她谎称将此事告诉给了相好的书商,若是她死了,那个书商会将这件事写成书,揭露谢侯雇凶杀人的而行。
谢侯为人向来小心谨慎,宁可信其有,不敢信其无,便将她好吃好喝地养在谢府。
养了大半年,外面半点关于这件事的风声也没有,他们都觉得区区一个乡野老妇,掀不起多大浪花,放松了警惕。
小尼姑那天大摇大摆地走到戏楼去听信,被一直追查此案的羽林卫认了出来,当即就寻了个由头将人扣了下来。
李文简神色有些恍惚。
“殿下?”谏宁见他出神,又唤了一声.
李文简抬眼,疑惑地望向谏宁。
他又问了一遍:“属下是否现在去景元宫拿人?”
李文简沉默了一息,才道:“不用。”
事关阿蘅奶奶,应该由她决定如何处置。
昭蘅站在窗边,湿润的夜风吹得她鬓边的浅发微微荡漾,露出稍显苍白的脸颊。
外面的宫女唤了声:“殿下。”
昭蘅听到声音,提着裙摆迎了出去。
窗外雨声袭来,一颗颗急促地拍打在屋顶的瓦片上,犹如玉珠落地碎裂的声音一般,而她眼前的男子双目好似笼着迷雾般。
昭蘅心上一个咯噔。
李文简扫了一眼,窗台上放了一小把扁长的叶子,还有只编了一半的蚂蚱。
“这是什么?”李文简好奇地问了一嘴。
昭蘅唇角慢慢勾起,压低了声音:“答应给小八编的草蚂蚱。”
她含笑望着自己,明明是一贯的温柔眉眼,可是此时此刻更像是强颜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