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门外闯进一群人。所有人的视线聚焦在门口,曲子的旋律在飘,歌声却停在半空中,而那唱片重新掉进木箱。是一群警察站在门口,三四个身穿制服佩戴冗杂的警员围在查理斯的身后,一动不动地等待命令。查理斯往后别一下脑袋,站他身后的一个警员收到指示,抽出一个电棍拍歌舞厅的大门,示意所有人安静。
陈隽稍有留神,皱了一下眉头,很快恢复原样,走到查理斯面前与其对视,用一口正宗的英伦腔问:“警察先生为何大驾光临这小小的歌舞厅。”其实他非常清楚,警察已经扫到他的歌舞厅。这几日,他都让门前的酒保为每个客人搜身,他们并不收集并销毁药片,而是直接将他们拒之门外,只留两手空空的人进来。这些客人一开始叫苦怨天,可后来还是乖乖地什么都不带进歌舞厅,因为他们忍不住要找乐子,而且就爱在苏豪区找。
查理斯环视一圈,最后严肃地看向陈隽,厚厚的嘴唇被茂密的胡茬包围,“我们接到举报,爵禄街有一家华人开的歌舞厅藏有警方正在搜查的药片,所以我们前来巡查看看,”然后,不带一丝协商的语气传达道:“从现在开始,每个人都得留在这里被我们的警察同志搜查,麻烦你们把居留证或护照拿出来,我们要比对登记,没有带的就请报信息。”
陈隽无法阻止警察办事,但还是摆明态度:“我们已经进行排查,这里不可能有你想找的东西。”
查理斯挑一挑眉,“总有漏网之鱼,客人有嫌疑,主持这个地方的人嫌疑更大,”说罢,警员接令照办,开始搜查每个人。
客人们最先接受调查,一个警员搜身,一个警员查看和记录个人信息。接着是歌舞厅的员工,他们不放过任何一个人。查理斯两手扣着腰间佩戴的枪支,慢慢踱步到陈隽面前,亲自查看他。陈隽的身上只有一个棕褐色皮革钱包,一只腕表,一条格纹手帕,别无他物。查理斯不放过任何角落,连他钱包里的居留证都看得仔仔细细。没有查出东西,查理斯多少有些失望,把目光放到木箱旁边站着的人。他方才看见陈隽正在跟他们交谈。
查理斯朝丁六、梁达士和裘子颖的方向走近,他看了看两位男士,确认他们没有可疑点,转而对裘子颖要求道:“这位女士,请出示一下个人信息。”
裘子颖随身携带护照,她拿出那本美利坚合众国护照递给查理斯。查理斯翻开护照,看到伦敦海关的印章,问:“美国来的?”
裘子颖回答:“旧金山,商务访问。”
查理斯把护照还给她,带着审视的眼光把这里的人观察一遍,打一手势让警员暂停查看个人信息,将目标放至歌舞厅的任何一个角落。他们打着手电筒,开始翻箱倒柜地搜,先是大厅、舞台、吧台,然后是各个包厢,收尾来到后厨和仓库。有一扇门连着后巷,查理斯走过去打开,迎面阴风阵阵,那羸弱的煤气灯光似摇摇欲坠。他又狐疑地走到他们几个人身边,脚边不经意踢到木箱,发现里面放了许多物品。他弯腰抄一些来看,统统都放手里掂量掂量,开始拖延时间。
“好东西,”查理斯转身望向平放在一个木柜上面的手摇留声机,想到那木箱里有张唱片,取出来,提议:“女士们先生们,我的伙计为这片地方的安宁付出太多,大家都累了,在这里听一小曲不过分吧。”
裘子颖随口说道:“我来吧。”
她接过唱片,缓慢打开留声机的盖子,将唱片的中心孔对准唱片盘的中心轴,清脆的咔哒声响起,两者完美贴合。她按着小时候在大光明电影院看的法国片回忆,慢慢摇手柄,启动唱片盘,然后将唱针轻轻放到唱片上,落在唱片的外圈。过了几秒雪花淅淅沥沥卡停的声音,音乐开始播放。
当大家都逐渐沉醉在音乐的时候,唱针忽然停滞。梁达士怀疑是唱针太老没换,那个底盒里放着替换的唱针,可以试试。裘子颖听取他的意见后,摸向那个雕花把柄,一抽,底盒里的物品在灯下曝光。没有唱针,只有一包东西。陈隽当下怀疑有问题,止不住查理斯忽然上前,拿过盒子里的东西凑鼻子闻一闻,他带着戒备打开,里面是印度大麻。丁六傻了眼,梁达士亦是愕然,猛地对陈隽使眼色。裘子颖有一些意想不到地盯着那包东西,然后与陈隽的目光相撞。如此一来,他们几个哪怕是无辜的,被当场抓包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查理斯开始嗤笑,总算被他找到,看来这举报万万错不了。他开始问:“这个留声机是谁的?”
梁达士率先回答:“我们刚从集市买来的。”
“既然如此,你们知不知道这盒子里有东西?”
梁达士警惕道:“我们买的时候看过盒子,里面只有唱针。”
查理斯忽然对着在场所有人下令:“现在,这里被查出违禁物品。与留声机有关的人士需要跟我去一趟警局,同时,我传递上级要求,责令歌舞厅暂停营业,直到查清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