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意:“只是习俗。”
谢翡:“习俗?”
虞意:“我从小长大的地方,和渔镇很像。曾经,我的想法也和你一样, 觉得他们陈腐又讨厌。对于习俗, 习俗从古代流传至今, 自然也是陈腐的一部分了。我只当它是毫无一点用处的仪式,实在没什么意义。”
虞意:“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渐渐又有一些新的体会。”
虞意:“这个世界上不存在非此即彼,非黑即白,如果不去评判对错优劣,和我不一样也没关系,只把他们当做一个人来看,那么,他们只是性格各异、拥有诸多人性弱点的人而已。”
虞意:“而习俗,能流传至今,是经过去粗取精的筛选,这个筛选过程还在继续。有时候,它并不陈腐,看似麻烦,其实是寄托了人们对生活的热爱与美好的愿景,令生活增加一些盼头。”
谢翡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大段文字一怔,纵然她提供了一个新视角,但他尚未来得及折服于她性感的大脑,便已感受到几分微妙。
她说起习俗时,有点像写《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时海子的心态。
但她讲的话分明是豁达的,且深含兼容并包的精髓。
对面的虞意又点燃了一支烟,谢翡没回信息,只是同她隔窗对望。
少年的眼睛太干净,也太真挚。
虞意从未见过这样干净纯粹的眼睛。她见过很多很多的眼睛,可是大多都充满了欲望,充满了爱恨情仇或是算计。
她拿起旁边的尤克里里,又即兴谈了一首轻快的曲子。
谢翡低头,时不时看着对面,在素描本上勾勒出她的倩影。
半夜,虞意从梦中醒来,出了一身冷汗。她躺在床上,后背一片黏腻,外面的蛙声和各种昆虫唱得正欢。
碎发在脸侧湿成一绺一绺的,她没开空调,只是睁眼看着天花,脑海中许多人和事都搅作一堆,成为一团乱麻。
窗外突然吹起冷风,不多时,便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空气还是闷热的。她脱掉所有的衣物,只披着那海藻似的、长度及腰的长发走到窗边,摸出有梅花浮雕的烟盒,取出一根细长的女烟点上。
火星儿在夜色中明明灭灭,雨丝从窗外打进来,有些飘到她身上,和她肌肤相贴,但丝毫不冷。
雨水打在青瓦上,发出“哗哗”的声响。
曾经,虞意最喜欢梅花,因为它“凌寒独自开”,也因为它“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只是——
她低头时,颅骨的弧度格外漂亮,轻烟散入雨夜里,天上的星子都被乌云遮蔽。只有蛙声锲而不舍,脑海中,只有《寄生草》中的那一句“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烟抽了一根接一根。
谢翡醒来时,打眼一看过去,晕黄的光笼罩在她身上,血色的肌肤与身体的线条在长发中若隐若现,她却只是抽烟。
他睁着眼,平静了许多时,却不是因她此刻几无遮掩的身体而因本能动了某些念头,只看到她神情间死寂一样的悲哀。
好似,她是想要呐喊的,但最终所呈现出来的,只是这样平静的体面。她在窗框里,像一幅充满艺术气息的画作。
看了好一会儿,他的视线终于同她的对焦。
她笑了笑。
谢翡面上顿时有了些不好意思的羞赧,他躺在凉枕上摸出手机给她发信息。
谢翡:“我确实是帅得有点离谱。”
谢翡:“你……再克制克制。”
虞意低着头,忽地笑了声。
她给他回复:好。
手指掸了掸烟灰,又将烟摁熄在烟缸里,转身回床上睡下。行动间,发尾轻扫在婀娜的线条上,令人瞬间血脉偾张。
谢翡开了灯,翻开素描本,闭了闭眼,寥寥几笔,刚刚那惊鸿一瞥便跃然纸上。
对面的虞意已经躺下了,灯却还开着,仅腰间盖着一片纱,像西方油画上的美人,又像是被雨水打落的蝴蝶。
天亮时,外面的雨还没停,房檐边滴滴答答地滴着水。
虞意已经起床。
她穿了条吊带裙,坐在窗边看书,充满了文雅的书卷气,仿佛昨晚所见只是一个梦境。如果没有扣扣上的聊天记录和书桌上的那幅画的话。
上午,店里没什么人。但谢翡依旧能从来客和张清芳的交谈中得知,昨晚刘阿姨被钱富贵打了,今天一早,她的娘家人将她送去了医院。
得了消息后,张清芳就说一定要去看一看。她出门买了些礼品,结果进门时在门槛上摔了一跤,脚崴了,便让谢翡去。
谢翡一到医院,就看到钱富贵殷勤陪笑,说:“昨天的事儿真是对不住,没管住家里的女人,给你添麻烦了。”
他一边说话,眼睛一边上下瞟着虞意,似乎看探究她穿了什么、没穿什么,总之油腻猥琐又讨厌。
肥大如香肠一般的手指夹了根烟递过去,“抽根烟?”
今日虞意穿的是藕粉色吊带裙,裙子从胸口处便是层层叠叠的布料拼接在一起,形状有点想松树的简笔画,穿在她身上格外光彩照人。
即便面对钱富贵这样的人,她依旧是得体的。
“不麻烦。”
“不抽,多谢。我来看看刘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