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野蕾还是失败了。
「你好。」
先开口的是乐于曼,她的笑眼微微弯了起来,左眼下有一颗很淡的泪痣。
丹野蕾并没有回上任何一个词儿,只是点头,尽可能保持仪态地在经理为她拉开的位子上坐下。
「先上酒。」
服务生上来为两人补满柠檬水的时候,她终于开口,发现自己的嗓子有些乾哑,于是清了声,然后将指尖定在菜单本印着的海蓝色白酒瓶上。
乐于曼对此似乎并没有感到惊讶,只是依旧保持那样得体的笑意,也点头致谢。她的心里有些想法在酝酿,关于眼前的女人打算玩什么把戏,而她又该如何应对。
服务生终于离开了,剩下两人的相对。
「丹小姐,我一直都很期待能跟你——」
再一次,乐于曼打破了沉默,在餐桌前稍微倾近身子,却没能将话语接完。
「这是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不,她不打算跟女人玩「我们可以假装表面上很亲近但是一辈子不把话说开」的彆扭礼节。
丹野蕾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女人的假面奉承。
「採访时,我会说我们五年前就在卢导拍上一部电影时的私人晚宴见过面,一直都有保持联络。你可以说我们甚至上的是同一堂热瑜珈课,随便你。」
乐于曼显然花了点时间处理资讯。在丹野蕾举起水杯啜饮的同时,她皱紧了那对好看的柳眉,囁嚅着拼凑出了一句:「......什么?」
「你问『什么』?」
丹野蕾放下水杯时敲出了声,再次强调时表情失守,剩下了全然的不可置信。
「你刚刚没在听我说话吗?」
「不——」
金发女人的眼神一下子便慌乱了起来,让人不容易看明白这是不是在演戏。
「我的意思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乐于曼搔了搔脸颊,一綹捲发落在她乾净的指甲边缘,上头没有任何指甲油残留的痕跡。丹野蕾有些意外,她错过了为这场午宴极尽所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机会。
「丹小姐,我们明明才见面不过五分鐘。」
「噢。」
稍微侧着身子,让阳光可以更好地照亮她的颧骨,丹野蕾哼笑了声。
「你更喜欢死对头的公关剧本呀。那也可以,正合我意。」
「等等,」
乐于曼眨着双眼的方式像在询问。
「什么公关剧本?」
「你这个问题不是认真的吧?」
她们点的白酒填满了眼前的玻璃杯,丹野蕾不信任的眼神倒映在那淡金黄色的酒液面上。
见着女人欲言又止的样子过于诚恳了,她倒抽了一口气,猛地意识到——
「天哪,你是认真的。」
上天见证这有多荒谬。乐于曼依然看着她,双唇半开着傻住了,完全没有保留自己的面部情绪。
「我不懂......丹小姐,是你不喜欢这间义大利餐厅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可以再约其他的地方,可以现在就一起走。」
丹野蕾的脑袋里有成千上万的思绪在飞奔,无法考虑出最好的对策。她转了圈眼珠,耐着性子不让自己吼出声,回道:「不,跟这间该死的义大利餐厅一点关係都没有。」
「那么——」
「我就只是从来没有喜欢过你,懂吗?」
她试着别让自己听起来像是在崩溃,儘管现在必须解释的这个环节已经足够荒唐。
「你也是。我知道,任何一间八卦媒体也都知道。」
「什、什么?」
「你再讲一次『什么』,我就会直接走人。」
「我真的什么也——」
丹野蕾听见自己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终于受不了地站起了身,挡住女人眼前的光照,眼神阴沉。
「我就知道这是一个糟糕的决定。」
然后她拾起了包,擦过女人的肩头时瞥见了连忙迎上来的餐厅经理,这让丹野蕾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高跟鞋磕到了桌脚,她以一种尷尬的方式失去身体的重心,直到身子向前倾倒的那一刻都还在想像隔天的八卦杂志会如何——
见鬼了。
首先,她的脊柱有一阵触电般的骚动闪过。她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冷热之间忽地交错了数次,却很温柔的,最为难以忽略的舒服麻痒同时在她的身体深处化开,一路窜到了右腰侧上方,那略微刺痛又陌生的感觉使得丹野蕾差些呻吟出声。
再来,她意识到是乐于曼,她的仇人,从座位跳起来扶住了她的身子。还看起来一脸震惊又担忧的样子。
最后是茫然,两人的相对中。
「......请告诉我你也感觉到了这个。」
丹野蕾靠在女人的臂弯里,但她现在的思绪被更大的衝击所佔据了。
乐于曼空下的那一手捂住了自己身上跟她一模一样的位置。
那是标记微微亮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