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脸上露出点喜色,心说这儿子可算开窍了,就是不够热情,应该亲自来的。
哪知道紧接着琥珀有些为难地道:“大、大少爷特地嘱咐,说这只是……只是表哥对表妹的关怀。”
大夫人简直要七窍生烟,琥珀还不如不来。
“你主子糊涂,你也跟着糊涂,枉你是他院子里的大婢女,怎么跟着她一道胡来,罚你半个月月钱,去领罚吧。”
其实,大夫人知道这事儿琥珀说了也不算,但她总归得有个主母的态度,尤其当着唐姻的面儿,更不能寒了未来儿媳的心。
琥珀知道大夫人的意图,倒没觉着委屈,认了个错,乖乖下去了。
大夫人悄悄看了眼唐姻,没见对方脸上有什么异常,又问信鸿:“可是三郎有要事才遣你过来?”
要事吗?
信鸿闹不清楚他家三爷的吩咐算不算要事,不过在他看来,不太算。
但他只能如实道:“三爷着我问问唐四姑娘,《仲尼梦奠帖》用完了吗?”
“就这事?”随后大夫人又问,“三郎怎么要得这么急,竟让你连夜来取。”
这个宋昕交代过,信鸿道:“三爷说是过去一位同窗要借去临摹,明早得送过去。”
“原是这样……”
大夫人觉着这字帖有点耳熟,一时间想不起来,目光疑惑地转头看唐姻。
唐姻虚弱地解释:“就是先前大伯母说表哥寻的那本,后来我机缘巧合下发现就在三表叔那处,问三表叔替表哥借来着,只可惜……表哥说他不要……”
大夫人想起来是曾经诓唐姻那次,恍然大悟般地“哦”了声,没再搭话。
这时,唐姻素手将床幔拉开了些,露出惨淡的脸:“香岚,你从前面右转的第二排架子上就有了。”
然后又干干咳嗽了起来,大夫人也不再留人,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好了好了,都下去,让姻儿休息。”
信鸿捧着装着《仲尼梦奠帖》的匣子回到了雪兰院,远远看见一点烛火摇曳在院子门口。
走进了,发现是宋昕只着了一件单薄的道袍,独自秉着烛台站在那处。
“三爷,更深露重的,您站这儿做什么,仔细身子。”
宋昕目力极好,早就分辨出信鸿了,转身往回走:“等下将字帖放回原处。”
信鸿应“是”,觉得怪怪的,明日一早就借给旁人,何必要再原封不动的收回去呢?
正想着,又听宋昕若无其事似的地问:“唐四娘如何了?”
“哦,临走时匆匆瞧见了一瞥。”
宋昕顿住步子,微微侧过头,他拿低了烛台,眼中一涛波澜藏匿在凉凉夜色里。
信鸿道:“我站得远瞧不真切,脸色好像挺苍白的,听香岚说,郎中给开了药方,说是什么急火攻心引发了气厥症……”
说着,二人已经一前一后进了书房。宋昕一撩衣摆,坐在桌案前。
“你去将王晟叫过来。”
宋昕向来自律,若非遇上重要公事,这个时辰已经躺下了。
信鸿不敢耽搁,转头往王晟的住处去。
宋昕铺纸落墨,一封密贴很快写好,若是顺利,半个月后,便能出现在太子的桌案上。
宋昕哑然失笑,他终究还是心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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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大婚之日只剩六天,唐姻的病终于痊愈了,宋彦着人邀请唐姻去山塘街游船。
在规矩中,素有婚前见面不吉利的说法。
然而,新郎与新娘在大婚之前不能见面这个说法,是因为新人的父母双方不希望新人在婚前见面后,对对方生出不满意的心思,闹出需要解除婚约的麻烦。(1)
如今,这个麻烦已经发生了,所以宋府的长辈并未拘束两个孩子,反而更希望两个孩子能多接触接触,熟络熟络。
七狸山塘,一河两岸。
宋彦与好友林子颂对坐在一只宽敞的明瓦乌篷船内,一位老翁立于船尾,时时准备划桨出发。
宋彦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矮桌上的茶杯,心不在焉又忐忑不安。
离成亲只剩下六天,退婚之事仍没有眉目。
林子颂盯着宋彦得手直捂耳朵:“宋大公子,您就别弄那杯子了,聒噪得要命。”
宋彦停了手,抬头问他:“你叫我来说你有办法了,办法呢?子颂兄,都这个时候了,你若是再开我玩笑消遣我,今后我可要与你绝交。”
“我什么时候消遣过你?”林子颂“啧”了声,表情又严肃几分:“不过有句话我可得再与你确定一次,你是不是真的不想娶唐四娘?我瞧唐四娘人家很不错,开弓没有回头箭,你可别后悔。”
表妹是很好,知书达理,温柔可人。可他心中理想的女子是那种个性张扬,能与他策马奔腾、把酒言欢的。
他总觉得他和表妹之间好像少了点什么,似乎娶了表妹之后,今后这辈子的日子便一眼望到头了。
宋彦想了想,肯定地道:“两个人只有两情相悦了,成婚才能和美。”他用“你懂什么”的眼神觑了林子颂一眼,又指了指山塘河,毫不思索地道,“这么说吧,我宋彦,就算从这跳下去,就算淹死,也不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