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缝隙刚好能看见唐姻清丽的背影。
大概是为“亡者”祈祷,少女今日一身素白,一头乌发仅缀了一只清雅的银簪。
她双手合十,瘦弱的肩膀随着呼吸起伏,虔诚到让他心疼。
是了,唐国公的幺女,曾是何等的娇养,一夕之间却承担起整个家庭的责任。
唐姻所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宋昕敛了敛眸色,右手握紧腰悬的佩剑:“张芝平到何处了。”
“已经进寺了,走到此处,大概还有一盏茶的工夫。”王晟低声道:“大人放心,兄弟们都准备好了,只要张芝平一出现,便将他立地缉拿!”
很快,远处传来的动静。
是张芝平的声音。
他迈着方步,身后跟着十几个气势汹汹的壮年男子。
“可看清楚了?唐四娘进了地藏殿?”
一个小厮打扮的道:“看清楚了,一早我便盯在她身后了。”
张芝平一挥手:“那还等什么,进去捉人!”
张芝平身后的十几个男子,阔步朝地藏殿走来。
地藏殿中。
唐姻听到背后有窸窸窣窣的人声,刚回过头,地藏殿的大门便被方才那个小沙弥“嘭”的一声被合上了,顺带落了锁。
“小师父,这、这是做什么?”
唐姻显然有些无措,而回答她的是,门外乍然四起的刀剑之声。
小沙弥施了个佛礼,脆生生道:“女施主,是宋大人叫我落的锁。大人在外边设了埋伏,要抓钱塘县的贪官张芝平。”
唐姻急道:“宋大人?可是宋昕,宋大人。”
“正是。”
唐姻这才紧张起来,担心的侧耳伏在门上,门外声音嘈杂,嘶吼声、兵戎相见之声不绝于耳。
她握了握拳头,手心汗涔涔的。
唐姻一时想不通为什么宋昕来这儿抓张芝平,只是门外的动静着实让人心惊肉跳。
刀剑无眼,三表叔又不是武将,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唐姻想起过去父亲对张芝平的评价:雀鼠之辈,心如蛇蝎,胆大妄为。
当年张芝平鱼肉青山湖百姓之时用尽了下作、狠毒的手段。
如今张芝平强弩之末,做困兽之斗,必然会放手一搏。
果不其然,只听门外张芝平的阴恻恻地道:“快,先把他杀了,我们冲出去!”
“可他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大人啊!”
“钦差大人又怎么样!这是钱塘县,不是京师城,到时候便说他遇上了匪贼,死在了贼人刀下也无人知晓!”张芝平嘶吼道:“咱们那点事儿若是被捅了出去,几个脑袋都不够用!快上!”
唐姻的心脏几乎快要提到喉咙口。
张芝平真的是狗急跳墙了!
正当时,也不知是谁人大喊了一声:“不好,大人中剑了!”
唐姻身子僵住,思绪几乎沉到谷底。
·
鸟鸣依旧,僧侣如常。
大门再度打开之时,殿外的情景显然被清理过了。
地上的血迹已经被清水冲刷干净,灵慈寺依旧那般庄严肃穆。
唐姻从地藏殿出来,不见旁人,只看到守在殿门口的王晟。
“王大人,我三表叔呢?”
王晟见他面露焦色,安慰道:“唐四姑娘别担心,大人正在那边的忏堂审张芝平,要您先去慈航方丈那儿等等,他审完了过去找您。”
唐姻点点头,又忧心地问:“方才听人喊,说有人受伤了,是不是我三表叔?”
宋昕对王晟有过交待,不许提他受伤中剑一事。
虽然说伤口不深,但王晟没护住自家大人,心里难免过意不去,更不愿说谎:“等下姑娘见到大人就知道了。”
唐姻心思剔透,王晟这样一说,那便是真有可能受伤了。
到了慈航方丈处,唐姻还是坐立不安的,担忧几乎摆在了脸上。
反观慈航方丈,指尖捻着佛珠,悠悠地道:“施主不必忧心,等等宋大人便过来了。”
唐姻面色一忸,微微有些尴尬:“真是抱歉,扰了方丈的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