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昕此时似乎能理解祖父当年提及祖母时得心境,能理解为何祖父当年脸上是那种神情。
他侧眸望着唐姻:“四娘,表叔给你烤鱼吃,好不好?”
宋昕的话音刚落,唐姻的肚子就不争气的“应和”了一声,好在火光暖洋洋地照在脸上,应该没人看得出她脸红了。
叶岛上不比其他地方,没有吃食,唯一能吃的便是唐姻方才钓上来的几条鱼。
暮色已经深了,雨势有减小的趋势,宋昕将鱼拿到了一边,用小刀收拾着,整个过程干净利落。唐姻目不转睛地看着,似乎男人并不是在杀鱼,而是在处理一件名贵之作,动作优雅高贵。
收拾干净后,又架在火堆上烤炙。
不多时,浓浓的鱼香便飘散在空气之中。
在唐姻的印象中,宋昕这样的人就比谪居人世的神仙,饮的是仙汁雨露、吃的是蟠桃身果,就算踩在土地上也绝不会沾染凡间俗事一丁点儿的尘埃。
可是他刚刚杀鱼的手法,有点太熟练了吧。
唐姻吞了口口水,乖巧巧地盯着宋昕手中不停反转的烤鱼:“三表叔,您还会烤鱼呢?”
火光将宋昕的影子拉长,更显得男人身型高大:“是我祖父教我的,儿时觉着祖父尽教我些无用的东西,现在才觉着不是,这大概是此生学过最有用的技艺。”他看着面前娇小的小姑娘,微笑,“毕竟……能亲手给姻姻烤鱼吃。”
表叔叫她“姻姻”,这是她的闺名,这个叫法只有她父母、姐姐们这般叫过。
宋昕将烤好的鱼递过去。
唐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接过来烤鱼的,脑子有点不清醒,“嗡”地一下。
她的心有点乱了,表叔为什么要这么叫她呢?为什么她听表叔喊她“姻姻”的时候心脏会跳得这般快呢?
还没反应过来,宋昕又问:“好吃么?”
香喷喷的烤鱼早就吃不出滋味:“……好吃。”
“四娘,那表叔可以叫你姻姻么?”
姻姻、姻姻,她好像很喜欢表叔这样称呼她呢……可是,表叔是因为把她当作小孩子才这样叫她的吗?如果是这样,她好像就不喜欢了。
“可以……”唐姻犹豫了一会,下定决心似的补充道:“可是三表叔,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宋昕一怔,一时没想清楚为何唐姻说这句,他早就不把她当作小孩子来看了。
宋昕的睫下被火光投映出一片淡淡的阴影。
“我知道,一直知道。”
他知道?这个“知道”所具备的含义呢?表叔知不知道她说的不是指年龄,而是她不希望对方把她当成小孩子看。
唐姻不说话了,干巴巴地嚼着烤鱼。
见唐姻不语,宋昕以为她困了。站起身,舒展了几下身体解了衣带,然后又坐回去,轻轻点了点大腿:“困了,躺这儿睡,披着我的外袍。”
唐姻恍若石化,说真的,她不敢。
宋昕闷笑:“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怎么,不放心么?”
“不是不是。”唐姻连声否定。
她当然不是不放心宋昕,三表叔的为人,她自然是最信得过的。只是,表叔不是最不喜欢有女人靠近他的吗?
也许……表叔真的是把她当成小孩子了吧,不然怎么会允许她枕着他的腿休息。
不过不好一直这样僵持下去,唐姻心头闷闷枕在宋昕的腿上。忽然,带着檀香的外袍盖住了她整个身体,衣袍带着淡淡的檀香以及表叔温热的余温,不多时,便涌上了困意。
熟悉的檀香笼在周身,唐姻动了动小脑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半睡半醒间,似乎听见有人抚摸着她的头问她:“姻姻,像表叔这样的人,你喜不喜欢……”
唐姻露出一个甜甜的笑,一定是做梦了,表叔皎皎如月似的人,谁会不喜欢呢?
·
翌日晌午时分,郑管家才向邻近庄子借来了大船,将宋昕与唐姻接了回去。
说来也巧,前脚才下了船,后脚便雨过天晴了,艳艳的高阳又悬在当空。
闹了点小插曲,也没人关心钓鱼赛的结果了。
宋彦第一个迎了过来,见唐姻毫发无损放下了心,愧疚道:“表妹,昨晚到现在饿坏了吧?太湖蟹下来了,午膳是蟹宴,到时候你多吃些。都怪我,没能及时给你接回来。”
唐姻不知道宋彦在愧疚什么劲儿,只轻轻说了声“谢谢表哥”,想着和宋彦尽快结束对话。
可宋彦不知怎了,一直对她嘘寒问暖,刘寄诗的视线又幽幽看过来。
她倒不是怕刘寄诗,只是宋彦这样“热情”,让她觉着十分别扭,这感觉怪怪的,让她不自在。
唐姻想走,可她向左走一步,宋彦便向左一步;她向右跨一步,宋彦便向右一步。宋彦身材高大像是一堵墙,让唐姻不得通行。
唐姻小小后退了半步,这个动作好像刺激到了宋彦。
宋彦急了,语气不大好:“表妹,我、我是真的有话想跟你说!你别躲着我行吗!”
唐姻单薄的肩膀被宋彦的低吼声震得一抖,眼眶一下子红了。
她分明没做错什么,宋彦为何吼她?
正此时,就看宋昕缓缓走来,不疾不徐道:“老郑,去备些小米粥,许久未进粥水,四娘胃痛。”他平视宋彦,眸中泛冷:“宋彦,你做什么。”
唐姻未曾胃痛,但借着这个借口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