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圆圈刚停歇,上课铃陡然在屋外响彻,手机左上角的时间恰好淌至七点五十,正好到了周一惯例的升旗仪式时间。
果不其然对面宋达丢下炸弹后彻底消失,任凭路炀此刻如何紧盯屏幕,头顶的名字也没有再变换成输入中,赫然是参加升旗仪式去了。
路炀捏着手机简直罕见地满头问号。
今天池悦提出让请假的时候,路炀没同意,其中一个原因便是上周答应了班主任今天升旗需要他来演讲。
结果万万没想到,半路居然被贺止休抓包。
在那不由分说的探温后,任凭路炀如何想回教室,alpha宁死不让,到最后甚至颇有一种“再这样下去信不信我当场把你扛起来打包送回寝室休息”的气势,路炀一时愣是没能抵住,强硬地被推了回来。
问就是演讲的事不用担心,他去跟老师说,他来解决。
……万万没想到贺止休所谓的解决办法,就是顶替路炀,把自己送上了演讲台。
路炀盯着屏幕上宋达的最后一句话,犹豫稍许,还是没忍住翻开被子,准备去阳台上瞧一眼。
但还没来得及,寝室门陡然被人推开。
啪嗒一声灯光毫亮起。
路炀下意识转头望去,看见来人时不由一愣:“……江浔?”
江浔显然也没料到路炀这个点居然还在寝室,跟着怔了下,接着才抬起手,扯着嘴角跟路炀打招呼道:“我以为你去上课了。”
“没有,”
路炀扫了眼窗帘紧闭的阳台,那一瞬的冲动被打断,此刻已经烟消云散。
他坐会床上望向这位许久不见的室友,颇为意外:“你请假结束了?”
江浔微妙的停顿了下,脸色露出几分古怪。
不过这点微妙稍纵即逝,转而只见他笑着点点头:“差不多吧。毕竟高二了,再请下去我就真不用参加高考了。”
江浔成绩在三班算上游,放年级里也还能看,不算差;但他其实不算刻苦类型的人,至少不如路炀这种考得好还卷,以及文锦之这种贫困生来的勤快。
因此提升空间还很大。
而能不能再上去,端看个人是否满足现状,愿不愿意继续拼一把。
因为同寝缘故,江浔算是路炀之前在三班里除了宋达之外唯一一个交流次数比较多,也称得上熟悉二字的人。
此时见对方拉着行李箱进门,路炀翻身下床,捞起椅子上的马克杯搁桌上,顺便拿起一旁的口罩重新戴上,嗓音闷哑道:
“我今天发烧,估计房间里都是病毒,不好意思。”
江浔立刻笑道:“没事儿,我上周也刚烧完,身上暂时还有抗体,应该传染不到我。”
路炀这才想起对方休学原因用的是身体不适。
但具体为什么不适班主任并没有说,迄今为止整个三班也没人知道,就连各路小道消息都能神奇了若指掌的八卦精宋达,都对这事儿没有半点头绪。
寝室外传来国歌,升旗仪式显然正式开始,按照过往时长判断,最多再过五分钟,就会轮到演讲人上台。
路炀目光在阳台轻轻一扫,退回了床边,随口问了句:“你身体好了?”
江浔动作再次一停。
“应该是好了吧,”片刻后他扯着嘴角苦笑了下,“不瞒你说,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再不回来,可能就更不知道了。”
这话实属有些绕口,路炀罕见地有些没听懂。
但他并不太关心别人的事,尤其江浔看上去并不想说,索性点了点头,便转身掀开被子钻进被窝中。
但还没来得及躺下,对面沉默着打开行李箱的江浔忽然回过头,突兀地问了句:“路炀,你是beta吗?”
贸然问人第二性别其实是属于不礼貌行为,路炀虽然与江浔接触也并不算多,但印象中对方似乎还是算有分寸的。
不然也不可能同寝的下来。
他莫名觉得江浔态度有些说不出的奇怪,但高烧作祟的大脑昏沉发晕,无法支撑他在短暂的时间里准确判断出这点古怪是什么。
片刻后,路炀才勾着口罩答:“是。”
江浔又问:“一直都是吗?”
他顿了顿,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多么奇怪,连忙又问:“我的意思是,你有怀疑过自己或许……不是beta,不是自己吗?”
路炀停顿寸许,终于紧紧拧起眉峰:“什么意思?”
江浔站在寝室的另一端,他们中央间隔着两张合并在一起的课桌,一半书本繁杂,一半空空如也,白炽灯洒落在上头,折射出数道冰冷光线。
许久之后,江浔像是终于组织好措辞,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近乎艰涩地问道:
“你有没有想过,假如有一天,发现自己不是beta——或者说,发现自己会从beta分化成omega,且在不久后的将来……”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第66章 假设
遥远操场上, 国歌行至末尾,最后一个字伴随着音乐歇止而缓缓停下;紧闭的窗帘不知何时悄然从中分出一条缝,阳光如流水般见缝插针地刺入,一路倾斜, 几近贯穿至门口, 仿佛生生将603寝室左右瓜分成两半。
不知过去多久,路炀才缓缓从落针可闻的寂静中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