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想张嘴反驳,然而话到嘴边,又觉得这样反而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尤其事实确实如此。
即便池悦的结果是错的,但思路七扭八拐居然点破了真相。
路炀暗吸一口气,掩去内心蒸腾而起的不自在,用冷的那只手揉搓耳垂,试图以此降温。
正欲开口打断,身旁的贺止休忽地率先开口。
“您说得对,我也特别……”
贺止休停了停,像是故意,又像是借机回应那句夸张化的形容,诚恳而缓慢道:“……特别喜欢路炀。”
周乔桥的惊恐戛然而止,表情化作空白;
路炀搓着耳垂的手彻底终于揉不下去了。
唯独池悦满脸欣喜,完美展现了思维上的笔直程度与性别无关,只和人有关。
她当即无比欣慰地替自己大侄子表白,就差热泪盈眶了:
“我们家路炀可好啦,虽然性格冷了点,但是外冷内热,刀子嘴豆腐心,心地还善良,高中时候的友情能长存一辈子,你们要一直当好朋友呀!”
“小姑,”
路炀终于忍无可忍打断话头,吸了口气,佯装镇定地指向体育馆:“演讲快结束了,得做家长登记。”
池悦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连忙朝大门迈去:“哎呀我都给忘记了。都怪高架桥的连环车祸,给我堵得头晕脑胀,早知道就直接坐地铁了。”
她走到一半,目光看见里头琳琅满目的位置,又停了脚:“你们班在哪个位置呀?”
“我带您进去吧,”
贺止休主动上前,他本就高,一米八八的个子站阴影里都惹眼,此刻迈进光里,俊美的脸庞立刻夺走了身高的优越。
黑发被风吹得扬起落下,唇角一如既往端着笑,一双桃花眼微弯,眼底是几欲贲发的笑意。
仿佛刚刚经历了什么特别开心的事情,整个人看上去说不出的神清气爽。
池悦张了张嘴,等人过来才闷出一句:“你这脸长得,你成绩肯定不好吧。”
贺止休:“……?”
周乔桥没忍住:“怎么以貌取人,长得好看就一定成绩不好吗?那为什么我哥那么逆天!”
“你哥的脸和性格就是磁铁,别人冲着脸来,晕着嘴走,”
池悦犀利点评道:“但是小同学,你不一样,你这嘴跟你这脸,肯定是个受欢迎的早恋大户——我没猜错吧?”
贺止休眉梢一扬,余光轻飘飘地在不远处的路炀身上临摹,转而道:“受不受欢迎不知道,不过大户是没有。”
周乔桥的社牛和自来熟显而易见是遗传自亲妈,池悦立刻八卦地竖起耳朵,试图聆听少年的青春心事:“哦?没有吗?”
“没有,”
贺止休在风中轻言细语,说给池悦,说给自己,更说给数步之外的路炀,意味深长又难掩笑意:
“我最近才找到了初恋对象让我情窦初开。”
演讲还没到尾声,席间各班开始拿着花名册进行家长到来统计。
贺止休带着池悦迈入体育馆,转瞬之间,方寸之地只剩下路炀与周乔桥兄妹俩。
“我亲爱的哥,”许久之后周乔桥终于憋不住了,抓着路炀开始跺脚:“告诉我,你们是不是早恋了!”
大门有老师走出,听见动静下意识闻声望来,好在并没有听清周乔桥到底说的什么,只看了一眼,嘟囔了句怎么混进来个小学生,转头又走了。
路炀心下暗吁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说话,衣摆又被周乔桥拽住。
小学生年纪小小心眼却多多,立刻用起了撒娇攻势,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道:“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快告诉我你唯一的亲妹吧!”
“……”
路炀这辈子做过最大胆的两件事,一件是目睹他爸意外身亡后,噩梦缠绕的数月,他瞒着所有人,骗着自己的大脑,在惊悸与恐惧中,强迫自己再次踩上滑板,挣扎着爬出噩梦;
第二件事是那天游乐园之后,公交车从漆黑隧道穿梭而出,义无反顾地奔向漫天雷鸣与暴雨,玻璃蒙上雨雾,遮挡了世界,他却在小学生澄澈干净的目光中,挣扎着看清了自己的心,并点了头。
一次面对无法改变的过往;
一次面对前路不明的将来。
此刻小学生再次试图八卦现状,路炀莫名难以启齿。
谈恋爱很稀松平常,路炀与贺止休在谈恋爱,这句话却莫名让人不知道怎么说。
于是路炀当即抽出手用力按住小学生的脑袋瓜子,冻着脸故意道:“你语文几分?”
周乔桥:“…………”
小学生被掐住死穴,终于哑火安分下来。
体育馆内贺止休的二度进门直接被生不如死的宋达拽住,死活走不了,还被塞了一份花名册帮忙统计到来的家长情况。
这本来是身为班长的路炀的工作,此刻有了人干,他当即没什么良心地冲馆中的男朋友与发小一摆手,带着小学生参观起学校来。
应中作为私立,占地面积大也是招生卖点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