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嘴是解决不了,”路炀停在半途,声音冰冷,没有半丝隐瞒,掐头留尾一针见血:“毕竟他准备跟我分手。”
“分——”
宋达惊得险些一口咬破舌头,他错愕地看着路炀,又看看贺止休,表情空白的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唯有潜意识在认同这句话,甚至冒出怪不得。
因为如此一来,过往这俩人的所有反常都得到了合理解释。
宋达在空白中涌出了很多想法,他想问路炀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更想问贺止休怎么做到的。
但惊愕之中,吐出口的只有:“为什么?”
窗外雨势迅猛,雷鸣一声接一声,仿佛要将天撕裂,闪电穿透玻璃照进室内,将路炀的脸照的瓷白冷峻。
他毫无保留,直白干脆:“因为我要分化成omega了。”
如果说听见分手宋达还只是呆滞,那么这话一出他直接傻在了原地,整个人好似被窗外的雷鸣当场劈了般,连贺止休终于抬头望来都没注意到。
路炀却没心情在意这么多。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让声音强自镇定下来后,才扬手一拍发小肩膀:“你先出去下,我有话跟他说。”
宋达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然而目光触及路炀神色,抵在齿关的舌头愣是没能冒出半个字。
短暂沉默后,他才终于重重一滚喉结,压下满腹的疑窦与五味杂陈,浑噩地点下头:
“……好,我去看看老师,免得她待会中途进来。”
临到门前,宋达迟疑两秒,还是回头:“不论发生什么,你们好好说,要动手也别在学校,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打,把老师招来就不好处理了。”
他忧心忡忡,还想多说,然而语言系统却被路炀短短两句话冲击的彻底崩溃,嘴巴张了复关,持续数次之后,只化作一道不甚清晰的呼吸。
咔哒一声门板合上,偌大医务室重新陷入空旷。
白色床帘被开门卷进的风吹得扬起,天边闪电从云中穿梭,光芒穿过玻璃打进室内,在地面投下道道晃荡暗影。
贺止休手肘压在膝盖上,双手交叉紧握成拳,宽阔的肩背此刻朝下弓去,冲天花板露出半个黑乎乎的后脑勺。
直至视野之内出现路炀熟悉的腿,他终于难忍压抑,主动开了口:“……我没有讨厌omega,也没有无法接受。”
“是吗,”路炀眉眼垂落,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人:“那是因为什么?”
贺止休却又不说话了。
他定定看着脚下的瓷砖,仿佛那个仅剩的答案无论如何也吐不出口。
但路炀无所顾忌,他抬手一把掐住贺止休下颔,硬逼着alpha抬头朝自己望来。
四目交错的刹那,贺止休有一瞬慌乱,潜意识错开视线要逃离。
偏偏路炀不管不顾。
他俯身向下,强硬地侵占这人所有的视野,让他困在自己的视线中,彻底无处可逃。
“看着我,贺止休,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路炀一字一顿,冰冷质问:“不是因为我要分化成omega,那是因为什么?”
“……”
贺止休交叉的双手掐得指缝青白,手背绷起一道道筋骨,好半晌才压抑道:
“我不想说,路炀,你太好了,我知道只要我说出来你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我,哪怕我走,你也一定会因为我而陷入愧疚,我不想让你这样,你也不应该这样的。”
路炀面若寒霜,冷冷看着他:
“那我应该怎么样?像个傻子一样被你蒙在鼓里,被你满腔自以为是的牺牲推开,一个人留在原地,十年后别人提起你的时候顺口接一句,哦我被这个alpha二话不说抛弃过,原因是我要分化成omega了,他嫌弃我、不要我了。”
贺止休猛地抓住路炀手腕,仓皇开口:“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路炀紧追不舍,眼错不眨地注视着贺止休双目:“你说说看,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
“……”
贺止休紧咬牙关,指尖难以扼制的微微颤抖。
“说不出来是吗?那我来说,”
窒息的沉默中,路炀再次开口:
“你希望我一无所知的当着受害者,看着你原地离开,我得以像江浔离开韩佟那样,彻底停止分化,然后顺理成章地去参加国际赛,也不用从此往后因为你而去面对成为omega的人生——这个我抗拒、不喜欢,不想要的性别。”
“十年后有人提起如今、提起你,只会痛骂你真他妈的不是个东西,我真他妈的倒霉遇上了你这么个人渣alpha,alpha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一点也配不上我。”
滂沱雨幕倾覆世界,阴云却不见半点退却,天色愈发暗沉,室内空气冰冷的仿佛要凝滞成实体。
贺止休面色泛白地仰着头,下颔被五指死死卡住,他毫无力气挣脱,只能被迫承接路炀要探入心底最深处的注视。
所有难以启齿、苦苦挣扎、强行建起的堡垒,在这一刻毫无征兆轰然塌陷。
没有一丝遗留。
“我猜的对不对?”
路炀眯起眼睛,残忍地凌迟着:“你确实没有看不起我,因为从头到尾你看不起的人都只有你自己而已,是不是?”
贺止休重重闭上眼睛,很久之后才再睁开,眼底赤红一片。
他哑然开口:“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