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勋的那些资产她都放着不动,阮蓓固执地认为,只要她不动, 就?也许能等到再重逢的一天。
她对生活仍是讲究的,虽过得省,但?省得精简。大?概和楚勋那段期间,被他?呵护得习惯了不亏待自己,而她本?身?也是个懂得自我?取悦的女人。
褐色木的矮柜, 圆角的桌子, 她披上镂空苏绣桌布;隔二三天给自己买一束插花,时而是月季, 时而非洲菊或洋牡丹等等。
还有楚勋给她买下的那些首饰和妆品,她也继续用着。凡是楚勋送给她的东西, 她都还保存着,时而翻出来看看,并没因为长途跋涉而丢弃。
只是不经常戴出去,那些高奢首饰平时在?学校里戴略显招摇。香港这?边多数人的生活是精致、随意而低调的,与申城的精致、高调有许多差异。而她也几乎没有社交应酬,空闲时便继续自己的创作。
楼下的马来太太孙苏珊,就?是根据这?些细节而注意上阮蓓的。
孙苏珊来香港五六年了,三十多岁年纪,丈夫在?这?边做生意,长子十来岁,还有个一岁多的小女儿。
初见阮蓓那次,是她刚巧锁钥匙出门,阮蓓从楼上下来扔垃圾。亮泽浓密的长卷发,一抹柔风拂过,看得孙苏珊眼睛都楞了一楞,她没见过谁能把头发养得这?么?好的。再看阮蓓雪肤香肌,绰约多姿,也就?二十出头年纪,却有一种淡淡的默然与冷静。
孙苏珊就?关注上了,起先?以为是哪家新搬来的少太太。不多久却观察出阮蓓单身?,一个如此端雅的女子,独自来香港居住。
她就?是个话痨子,一来二去便和阮蓓熟悉上。晓得阮蓓从申城搬过来,哥哥是大?老板;结过一次婚没在?一起了,男人还不错。孙苏珊和她丈夫感情好,时常和阮蓓说些家庭琐碎,逐渐又套得阮蓓的话,晓得她原先?那位先?生,不仅生得俊靓,有钱有活还体贴人。
每次就?啧啧地可惜。
阮蓓也就?是从这?些话里,才知道楚勋在?情]事方?面的浓烈肆意。
见她一人在?港]]独居,孙苏珊难免热情周到的给阮蓓介绍相亲。有时是和她丈夫一样做生意的马来人,有时是哪个店老板的儿子等等,阮蓓对此方?面没想法,皆轻描淡写给推拒了。
她见一个男人,就?和楚勋对比一番。
不管颜貌,亦或脾性风度,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比得过他?。
没有谁能比得过他?的,她就?谁也不要。
认定了楚勋。
但?阮蓓也曾有遇到过,险些豁出去的机会。
铜城食街的一家小吃馆,重庆抄手做得地道,老板一家是从四川过来的。店里生意兴旺,正好也在?江边,也有那种透明的小黄米尖椒汁。
阮蓓偶然找到这?家店后,就?常过来吃。
那是她与楚勋分开之后的一年余了,深秋傍晚,她到店里要了一碗小面。转身?时在?靠近店门的桌子上,赫然看到一幕背影。
深色修挺西装,平展肩膀,脊背挺拔,劲爽的短发。有着一样的习惯,喜欢扣紧袖扣,因着动作而露出一截考究的白衬衣。看得阮蓓心跳蓦地漏掉半拍,一句话差点冲口而出,然而看见男人捏着报纸的手,她马上又跌回失落。
是一双粗而钝实的手指,不像楚勋,清贵隽雅,手指修长且指腹带着一层令人舒适的薄茧。
阮蓓转到前面去,特意在?他?的隔壁桌子坐下。看到他?的眉毛也比楚勋浓,眼睛小些,鼻梁弧度也窄。楚勋的五官俊如冠玉,自有冷傲底蕴,哪一道线条都叫人迷恋。
总之,这?是个比楚勋更?要粗糙些的男人,大?概从事金融律师之类,比较考究仪容的行?业。
阮蓓瞄见他?所看的那段文字,正好是自己的小说。
不晓得是她打量得过于?热切,亦或他?本?来是个热忱的人,也抬头对阮蓓温和笑了一下。
约莫二十七八年纪,社会老成?历练。
并非多么?地相像,但?若刻意自我?催眠地假装泛化,亦是可以做到的。阮蓓太想太思念楚勋了。
她认识他?时十九岁过半,现?时也才二十岁多些。
而他?当时二十四,比她熟稔,予她热切,顿然消失无踪。
随后一家三口过来,位置不够,男人就?对阮蓓启口说:“不如你挪过来坐吧。”
嗓子温儒低沉,他?实际各方?面都比楚勋要宽厚些,话音也带着港普。楚勋则是清隽倜傥,风逸蕴藉,对情感私下心狭可比鸡肠。
阮蓓想起楚勋的善妒,偏愈发地督促自己放开。
心神领会拿了碗过去,坐在?对面,问他?:“你有边吃边看的习惯?”
这?个男人姓纪,叫纪宗,后来才知是个港岛金融大?亨世子。但?阮蓓刻意记不得名字,只单记住姓氏。
纪宗说:“偶尔如此,更?下饭。你是做什么?的,似乎从未见过你?”
她美得漫不经心,却美得能让人一眼凝住。
姣花照水,有书卷气,却又冷漠透彻。
阮蓓听得一笑,樱唇抿起:“香港这?么?大?,多少人没见过多少人。我?是在?读学生,你呢?”
纪宗淡道:“证券。你也一个人在?香港?”
他?用“也”,只因有许多学生只身?过来求学,而并非说他?自己。但?阮蓓初时听岔了,以为对面的他?也是。
阮蓓点头:“从申城搬过来的。”
纪宗含笑把她打量:“那还蛮远。我?去过,金陵路上很繁华,拐过去就?到黄鹤路了。有间赌场挺闻名,不过我?没进去,时间太赶,来不及。”
他?呵呵笑起,手指习惯性扣了下袖口,露出肃白里衬与精贵腕表。与那人同款的百达翡丽。他?说的赌场,也是那人开的赫赫有名“豪金汇宝”。而转过弯,就?是与阮蓓同住的公寓。
那一瞬间,阮蓓涌起冲动决定豁出去。一种仿被动的自我?救赎。
吃完面条,两人沿路边散了下步,直到岔路口分开。
遇到行?人多的地方?,纪宗也伸手为她挡一挡路人。
再一次在?店里默契遇上,就?留了电话。一起去看过两场电影,深秋天气,电影院里有着干燥的暖意,男人宽肩挺展,有着精致的沉野之劲。看到高]潮处,影院里爆出笑声,他?攥住阮蓓的指尖,阮蓓没有挪开。心里有一种,借以让自己冲出某种情志的冲动与放弃,那么?以后,就?是想念也都没有理由?和必要再想念了,她就?要试着这?么?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