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女使满脸失望地退下了,绿枝觑了一眼一旁做焦急状的雪竹她们,内心很是平静,没有半点儿想要劝崔檀令去卢夫人那儿的意思。
她们娘子本是最娇贵的女郎,五姓七望,诸多门阀世家之中都难挑出一个堪与她成良配的郎君,如今竟要破了世家之间通婚不外嫁娶的规矩,嫁给那个草莽出身的叛军头子。
绿枝安静地伺候了崔檀令更衣,见她不过片刻间就睡熟了过去,眼睛里盛满了忧虑,她们娘子今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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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檀令这一觉睡到了天光大亮,升起的日头透过冰澄纸糊成的窗户照进屋子里,将早些时候的阴冷天气驱得一干二净,崔檀令因为早起的疲乏也随之消散了。
雪竹她们忙着给崔檀令更衣,绿枝则是恭恭敬敬地递了一个荷包过来。
“这是大郎遣人送来给娘子的。”
阿兄送来的?
崔檀令接过那个轻飘飘的荷包,原本还有些懒洋洋的脑子顿时活络起来。
定是阿兄和那人见面之后给她传消息来了!
第4章 第四章
崔檀令叫她们出去,自个儿窝在八宝琉璃榻上,表情凝重地打开了那个荷包。
里边儿只有一张轻飘飘的纸条。
崔檀令展开那张纸条,上边儿的字迹如行云流水,是她阿兄的字迹没错。
只是……
‘尚可’。
这算是个什么评价?
而且……崔檀令默默展了展纸条,总觉着阿兄在写这两个字儿的时候心绪不太好,瞧,这后边儿拖了好长一块。
按照阿兄平时的脾性,定然不会这么做的。
想必是今日谈事谈得太忙了些。
崔檀令发了会儿呆,将那张小纸条给收了起来,尚可,尚可……
阿兄本身眼光就高,平日里衣食住行比她一个女郎还要讲究。
得了阿兄这样的评价,那……
那人应该,还能入眼吧?
如此安慰了自己一通,崔檀令心中还是有些惴惴。
“绿枝。”
她扬声喊道。
绿枝很快推门进来,见着崔檀令坐在榻上,她便笑了:“娘子可是饿了?”
崔檀令摇头,又点头:“你去昌平院那儿瞧瞧,那端江鱼可还给我留着呢吗?”
这是要给卢夫人台阶下的意思了。
绿枝脸上笑意顿了顿,随即点头应下:“是,奴婢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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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消息的卢夫人脸上的郁色一扫而空,宗妇的威严与该有的端庄在此时都要暂退在爱女之情后边儿:“兕奴就是爱娇,那端江鱼她爱吃,我还能让旁人拿了去?你快回去叫她一块儿过来。”
说完又吩咐身边的嬷嬷女使去知会小厨房多准备些崔檀令爱吃的菜。
绿枝面色恭敬地退出了昌平院,心中颇觉复杂,卢夫人,乃至主君、大郎、二郎都是极疼爱娘子的。
可为什么原本和乐慈爱的家人,又能狠心到用关乎娘子一生幸福的婚事来谋划?
绿枝长叹了一口气,小步快速往卧云院去了。
她是娘子的女使,无论娘子今后去往何处,她都是要跟在娘子身边照顾她保护她的。既改变不了什么,便尽她所能叫娘子过得高兴些。
那端江鱼热乎乎地炖出来最好吃,她得快些回去,娘子心情郁卒,吃些鲜美的鱼羹或许会好上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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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夫人再见着女儿时,既想她,又有些愧疚,一时之间竟移开了眼光。
“阿娘。”
女儿香馥馥的身子挨着她,卢夫人美艳端庄的脸上徐徐落下一行泪来。
崔檀令抿了抿唇,用锦帕拭去了卢夫人脸上的泪痕,笑道:“阿娘莫不是真心疼那些端江鱼,不肯分与女儿吃?
这孩子总是这样,爱用一些玩笑话来逗人开怀。
可是受了委屈,该被哄的,明明是她。
卢夫人拍了拍女儿的手,又怜惜地摸了摸她光滑无瑕的面庞,这样美丽若昭阳的女郎,她的身家前途也应如旭日昭华一般光明灿烂。
可是他们为了崔氏,让她的后半生蒙上了一层阴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