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专注看风景,没有留意到清癯少年留在她身上柔软而微含笑意的眼神。
可绿枝看得分明。
她故意上前两步,垂首恭谨道:“我家娘子乃是闺阁女郎,实在不便多与长宁侯闲聊。这点子小小心意,还请侯爷收下。”
崔檀令及时收回心思,点了点头。
奚无声有些犹豫,可留给他的时间已然不多了,他只得低声道:“崔娘子……要嫁给新君这事儿,可是你自愿的?”
这话问得稀奇。
绿枝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娘子面前。
崔檀令这回点头点得很是爽快。
心里边儿却在嘀咕,无论自愿又或者是被迫,她自个儿都没法叫阿耶阿娘找出一条更好的出路来,长宁侯问了又有什么用?
难不成,还真想听她说了被逼无奈之下定亲,再撺掇她成为他光复奚朝的一把刀?
一时间,崔檀令的目光中充满了智慧的凝视。
奚无声看着她直直地盯着自己,苍白面孔下浮现上一层隐隐的热意,刚想说些什么,便听得外边儿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金石铿锵出清越鸣声,声音越来越近,奚无声无奈:“我得先走了。”
崔檀令点了点头,客气道:“我就不送侯爷了。”
候在暗处的护卫已经再次催促起主子,奚无声的手抚上窗沿,回头望她一眼。
“珍重。”
希望下回再见,便是他将她从那叛军首领身边夺回来的时刻。
奚无声心中堪称百转千回的柔情思绪只有他一人知道,崔檀令现下被旁的事儿给吸引去了,都没来得及看他离开的背影。
“绿枝。”崔檀令好奇地转头看一脸严肃的贴身女使,“这内院里边儿怎么会有兵士的声音?”
崔府占地极广,崔檀令也曾跟着两位兄长去过供府上郎君和府兵们练功比试的比武院。
难不成是孟郡公府犯事儿了?
崔檀令侧耳一听,又觉得不像,那脚步离去的方向……
她回想了下奚无声方才翻窗出去的模样,那些兵士的脚步声似乎是朝着他离开的那个方向去的。
也不知道奚无声被捉回去之后会被如何处置。
希望那些黄澄澄的金鱼儿能叫他吃饱饭。
崔檀令是个最怕麻烦的性子,如今自觉已将能做的事儿都做到了,便带着绿枝准备沿着原路回去。
可一出去,她就傻眼了。
那么多手持长枪利刀的戎甲兵士虎视眈眈地盯着她,晒得黑黢黢的脸瞧着都差不多,是以这般统一面无表情地盯着人时,感觉十分可怖。
崔檀令情不自禁想要后退一步,可奚无声不知怎么寻的地方,屋子爱漏风不说,连地上都有不少枯枝,一瞧便是鲜少有奴仆过来打整。
她不小心踩到一根枯枝,顿时发出了清脆的吱呀声。
在满脸肃杀的兵士之中显得分外突兀。
来势汹汹的兵士忽地对她半跪下来,口中齐呼——
“末将参见主母!”
崔檀令蹙眉,怎么突然间把她叫得这么老?
·
陆峮原本想要率着人亲自抓了那小白脸回来,最好能在那娇滴滴大小姐面前揍他一顿,叫她歇了那些小心思,一心一意准备进他老陆家的门。
可此时有人唤他前去议事,朝臣们三请又三拒之后,觉得这泥腿子出身的新君很是烦人,只得捏着鼻子来请第四回 。
陆峮沉吟一番,对着身后亲兵吩咐了两句。
陆峮是个大度的人,可他无法容忍自己的女人和其他男人拉拉扯扯牵扯不清。
只是……
他有自知之明,那娇滴滴大小姐嫁进他们老陆家,定然不是出自自愿。
女儿家心思敏感爱闹腾,陆峮可以理解,但是和长宁侯那等软蛋小白脸私会,这便是她的不对了。
罢了。
看在她也是受了些委屈的份上,陆峮决定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娇滴滴大小姐成日里伤春悲秋,见着个模样不错些的小白脸就春心萌动是为啥?
还是因为太闲了!
从前在村里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儿就没那么多心思看旁人家的汉子,不是洗衣做饭就是喂猪养鸡,忙都忙不过来。
给她找些事儿做做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