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传旨的内侍是从大风大浪里历练出来的,可即便是如此,他也从未做过如此为难的活计!
先头奚朝那些个天子俱都是送的黄金珠宝、爵位美人,怎么到了这位陛下,便是送这些个破铜烂铁都称不上的玩意儿了?
虽说心中大为不解,但内侍还是十分尽责地为那位受赏的人——三娘子崔檀令介绍起那堆东西。
“崔三娘子您看,这是曲辕犁,有它在,便是一个瘦弱的小伙儿也能轻轻松松耕完五亩地呢!”
“这是露锄……”
“这是除虫滑车……”
崔檀令面带微笑地听完了内侍的介绍,好容易介绍到了最后,那内侍自个儿似乎也松了一口气,又是一阵寒暄过后,他带着其余内侍、卫兵轻松地回了宫。
徒留崔檀令站在那里,玉娇花柔的小脸绷得紧紧的,竟是一点儿笑模样都寻不着了。
她自认是个再懒散不过的性子,前头憋着气做那些事儿不过是想着忍过一时便过去了。
可看这架势,那人竟要叫她继续干下去?
那她今后还能过上安生日子吗?
崔清柔在六个姊妹里脾气是最好的,见崔檀令冷冰冰地站在那儿,垂眸看着那些农具,心中对她又怜又叹,正想上前去安慰她几句,却看得崔檀令忽地发了话。
“都抬下去收好,明个儿就送去庄子上。”
得了吩咐的仆役们连忙动了起来。
崔檀令看着他们忙碌,原本不高兴的她眼下已经宁静下来了。
既然不能解决,那便不能再生气下去了,待会儿闷得心口痛,被阿娘发现又要让她喝那苦苦的荣养汤了。
卢夫人没心思同王夫人那些个暗地里看好戏的人计较,只看着自己娇娇的小女儿,眼中带着怒意,心下更是将崔起缜那个老王八蛋骂了八百遍,要让她的掌上明珠嫁给泥腿子都不说了,如今竟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下地干活儿!
这哪里是她们兕奴该干的事儿!
看着崔檀令慢慢好转的面色,卢夫人心中还是凄风苦雨不停歇。
直到崔檀令半倚在她怀里,苦恼地问今后若天子一直叫她下地干活儿怎么办?
卢夫人只觉心头一口怒气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自然是调.教他了!”
崔檀令缓缓坐直身子。
卢夫人饮了口茶,继续道:“你瞧瞧,连你阿耶那种老古板都要在我面前化作绕指柔。新君便是泥腿子出身又如何?只要你前边儿肯委屈些,放下.身段去哄哄他,待他上了钩,那便是你当家作主的时候了!”
后边儿的话,卢夫人说得很是慷慨激昂。
饶是一开始对这法子没抱什么希望的崔檀令也被她鼓舞了。
是啊,只要她多和阿娘学几招御夫之道,那人还能在自己面前横得起来?
但崔檀令对具体如何做还是不太了解。
卢夫人疼爱地摸了摸女儿乌润清亮的头发,眼神往外飘了飘:“今天阿娘就教你一招。”
崔檀令正襟危坐,表情认真。
只见卢夫人施施然下了榻,走到门前。
崔起缜下值归家,见妻子如往常一般守在门口等他,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暖流:“丹娘……”
他声音柔和,卢夫人却并未心软,手上一使劲儿,将门给关上了。
险些被砸到鼻子的崔起缜:……
提起精神准备认真学习的崔檀令:……
落后几步眼看着自家阿耶被阿娘关在门外的崔骋序、崔骋烈:……
卢夫人微微一笑,拉过女儿的手嘱咐道:“夫妻相处之道,首要一点便是不能软得太过。世人都说女子柔弱,只能依附郎君而活,但真正聪明的女人,在夫妻之道中往往是占据上风的。他做了让你不高兴的事儿,你便拿捏着个度发作出来,若一味地柔顺婉约,岂不是叫那些男人愈发看低了咱们,以为可以随意拿捏了?”
卢夫人谆谆教导,崔檀令点了点头:“阿娘,这就叫欲拒还迎,先抑后扬,打个棒槌再给一个甜枣?”
卢夫人抚掌曰大善!
心绪激荡之下,卢夫人情不自禁地将崔檀令揽到怀里心肝肉儿似地叫了好多声,浑然不顾崔起缜与崔骋序他们一副受不了的模样。
卢夫人才不理他们,她的兕奴,可真是个聪明伶俐玲珑剔透的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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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檀令起初对陆峮这人没什么感觉,就像是天边的云,她或许会因为这朵格外蓬松的云遮挡住了阳光而觉得不高兴,可这丝情绪很快也随着云朵的飘移而消散了。
她嫁给陆峮之后大概也没什么波澜,按部就班地做好一个皇后该做的事便罢了。
现在她改变了主意。
崔檀令冷笑,她没有好日子过,那人也别想!
她须得主动出击,用卢夫人教她的法子,叫陆峮也对她言听计从才是。
可俗话说得好,对症才能下药,陆峮那人……听起来便不是和她阿耶一个做派的,贸贸然用上阿娘教的东西,兴许只会取得不太好的效果。
要怎么做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