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与他现在的状态有几分相似,垂死挣扎罢了。
可是想到那个在牡丹花丛边微笑的女郎,奚无声破败的身子里又迸发出一些勇气来。
他还没有找到她……
暗丛他们听得主子吩咐了什么,饶是在这样紧张的逃路状态下,他们也忍不住了:“主子,大局当前,应该以您为重。郭将军将崔娘子掳走,多半都是因为怕她影响了您的大业!既然人已经没了,就让她没了吧。”
影响他的大业?
奚无声咳嗽几声,想要笑,心头升起的悲凉之意直直将他淹没:“我这个皇帝,当得有什么意思?”
从前护不住的,如今还是护不住。
暗蓝抿紧了唇,没说话,直到他们发现了一处山洞,里边儿空间堪堪容得下他们这四五个人,暗卫们又辛辛苦苦地去搂了树枝来生火取暖,就怕他们孱弱的主子熬不过这一关。
腾起的篝火将奚无声苍白的脸映得红彤彤的,暗蓝看着,忍不住对她形单影只的主子产生了几分怜爱之情。
暗丛从背后拉了她一把,低声吩咐道:“出去猎些野物回来,别饿着主子了。”
暗蓝又看了看病美人一般的奚无声,有些依依不舍地走了。
从前她是暗卫,主子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她不敢生出妄念,只敢默默地注视着他,跟随他。
可是现在……
暗蓝忍不住唾弃自己,主子落难,她应当心痛才是,怎么能生出这样的……野望来。
她心里存着事儿,对着外界的警戒自然也就下降了些,靴子踩上枯枝,发出‘吱呀’一声响,在原本寂静的山林中显得格外突兀。
暗蓝没当回事儿,利落地掏了一个兔子窝,拎了三四只肥美的野兔想着回去给主子烤来吃。
她走了之后,不远处生得有半人高的草丛下抖了抖,露出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
他是住在这齐云山山脚下一个村庄里的小男孩儿,大家平日里都叫他狗剩。
狗剩看着那个女子走远了,这才小心翼翼地拎着自己的背篓准备下山,他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他阿娘他们!
他人小,脑子可不笨,他知道阿耶是为了保护城里那群吃得好长得白胖的贵人们才被抓去当兵的,原本他们一家人的日子很幸福,可是现在阿耶走了,一点信儿都没有,人人都说他们吃了败仗,说不准他阿耶已经回不来了!
阿娘听了这个消息哭得都快晕过去了,狗剩没有钱请大夫,只能上山来看一看有没有草药,可以煎些给他阿娘喝。
他之前和阿娘一块儿进城卖番薯的时候就知道,贵人身边都是有很多人保护的。
那个人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拎了那么多兔子走,肯定是为了喂饱她那个黑心主子!
小小的狗剩抓紧背篓,脚步如飞地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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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消息,很快也被送到了陆峮桌案上。
郭荆心里存着对他的轻视,自傲于武将世家传承,不肯将陆峮这么个草莽头子放在眼里,一登场便要用崔檀令被掳走之事来刺激他,三箭连发将他刺成筛子那是他郭荆活该。
崔骋烈知道此事也难得对他的天子妹婿有个好脸,这样不仅能保全住兕奴的名声,敌方大将一上场便被击中落马,伤重身亡,无异于对奚无声那边儿的势力是一次重创。
其余将领虽说也有些有真本事的,但在陆峮等人明显挟裹着怒意的攻势下,很快也被打得溃不成军。
这场战事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杀敌,陆峮早与其他将领通了气,求胜即可,对于底下那些兵士不必赶尽杀绝,只等安定整个南州郡之后再放他们归家。
现在只需逮住奚无声,杀了他祭旗,以定天下臣民之心。
被沉重赋税与贪腐官吏折磨了几十年的老百姓们再也经不起折腾了,这一战亦是这未来十余年间最后一次,安定民心,推行新政才是最重要的。
陆峮得了这个消息,没再犹豫,点了一支队伍随他一块儿出发,早些逮住奚无声,他心中才会安稳。
也能早些带着娇小姐一块儿回家。
说到回家……
陆峮摈去其他念头,管他的,先把奚无声那个软蛋小白脸杀了再说!
此事宜早不宜迟,崔骋烈正犹豫着要不要先抓住奚无声再将谢微音她们送回去,但陆峮听说此事,只叫他快去快回。
他见不到娇小姐,心中也很是思念,叫她二兄去看看她,娇小姐一定也会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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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边儿传来敲门声,正坐在屋门口吃烤红薯的紫萝抖了抖,小心翼翼地将烤红薯放在一边儿,才过去隔着门问道:“谁呀?”
崔骋烈大声道:“告诉你们娘子,她二兄过来给她送东西来了!”
谢微音默默地看着他拎着的两个大包袱,还好,他的确是带了些东西来的。
听到了熟悉的大嗓门儿,原本靠在罗汉床上绣衣裳的崔檀令脸上露出一个笑,接过树一递过来的披风,急匆匆地出门去见她二兄。
“二兄!”
崔骋烈看着那个自屋内奔出来的紫衫女郎,不由得快快上前两步抱住了她,眼里分明都是笑,嘴上还是不饶人:“跑什么?我过来见你不就是了?”
自家妹子可是吃了大苦头了,要不然,依她这样懒洋洋的性子怎么会跑过来见他?
崔骋烈觉得自己发现了华点。
“兕奴,你真是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