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余火发呆,丝丝入扣。看着零星斑点的记忆变成碎片,投入最沉默的那片大海。看着风吹过凌凌岁月,我愿意流浪,没有尽头。】
安依在日记本上的文字平淡却有着自己的韵律,空白处还用铅笔绘出海浪的波纹。
她总是在纸上发泄情感,也只有用写写画画的方式倾诉内心的苦涩。
现实中的安依已经习惯用冷漠掩饰自己内心真实的感受,她从未对任何一个人敞开过心扉。
安父公司经营不善破产后,住宅被法拍,即使这样还欠了亲戚朋友不少的钱,一家四口搬到了老旧的出租屋里。
为了生活,曹青然在成为全职主妇后又重返职场,与安依生母当时的处境相似,在职场举步维艰,曾经保养得宜的肌肤渐渐失去光泽。
安父似乎还不死心,找到两三个朋友合伙,想让公司东山再起。
家中大人都忙于工作,出于安全考虑,安父让安依周五放学后去接安淮霖一起回家。安依不情愿的答应了。
而安淮霖似乎是看出了姐姐的心思,每周五都乖乖守在安依学校门口等她。
安淮霖学龄前安父就专门请了老师教他练书法,所以他小小年纪字迹就平滑工整,学习也有曹青然之前全职在家悉心教导,加上他刻苦努力,他从小到大都是班级中的尖子生。
安依的成绩则一般,但在画画上却有所造诣。
虽然没有画画的天赋,但经过日积月累的练习,画功可以说是优秀,班主任都建议她走艺术特长道路。
可这种优秀在安依的心理,似乎永远都是不及格。
她的心思太杂乱,总是无法专注于某件事。画画或许是她为数不多擅长而且算是喜欢的事。
而安依想去美术集训的这个想法遭到安父的反对,安父责骂她不能像安淮霖一样把精力放在学习上,守旧的思想认为艺考生没有出路。
最后还是曹青然劝着这对关系僵硬的父女,笑着对安依说改天带着安依去集训学校看看。
为了送安依去集训,曹青然特地请了半天假,到了集训学校塞给安依些钱,啰啰嗦嗦的说些“照顾好自己”、“不要让爸爸失望”的话后便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安依依旧厌恶着她。
无论曹青然怎么做,在安依心里她都是破坏自己家庭上位的第三者。
可不曾想到这是最后一次见到这个名义上的母亲。
当晚安依匆忙赶到医院,只看到抢救室外崩溃的父亲和脸色阴沉的安淮霖。
曹青然在回去的路上发生了车祸。
抢救室外,安父给了她重重的一耳光。
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的安依侧过头,脸颊火辣辣的疼痛感袭击着她脆弱的神经末梢。
“都说了让你不去集训,想什么就要什么,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安父声音颤抖,他窝囊的将怒气发泄在女儿身上。
“对不起……”
安依低下头捂住发红的左脸,路人们的目光投来,自尊与脸颊一同灼烧着,她哽咽着向父亲道歉。
她内心陷入深深的自责,如果曹青然没有送她去集训,或许这场意外就不会发生。
对不起有用吗?你这混账东西!安父歇斯底里的怒斥着。
爸,别打姐姐,要打就打我吧,都是我的错!
少年的声音打断了安父的谩骂,只见安淮霖快步冲上前,跪在了父亲面前,他脸色苍白的感觉快要晕过去了。
安父胸膛剧烈起伏,手指微微抽搐,看着跪在地上的安淮霖,又看了看垂着头的安依,猛烈咳嗽起来。
安淮霖连忙起身扶住他。
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多过分的事情后,安父颓丧地挥了挥手。
“你们回去,这里有我就够了。”
这场意外他没有资格怪孩子们,他最终还是怪无能的自己,恨命运多舛。
或许这就是因果报应吧。
曹青然内脏器官严重受损,还因头部的剧烈撞击变成了植物人,治疗需要一大笔钱。
这对本就负债累累的安父更是雪上加霜。
他放弃了重启公司的念头,白天去干些日结的体力活,下午去代驾到深夜再去医院陪妻子。
他一贫如洗,除了每月定期给医院汇款外,其余的钱都花在了姐弟俩的学费上了。
就这样过了好些年。
凌晨的寒风呼啸着刮着病房的窗帘,冰冷的两滴敲击着玻璃发出刺耳的响动。
他凝望着眼前一动不动的妻子,隐约感觉到她再也醒不过来了。
虽已经是六月,但似乎有一阵刺骨的寒冷侵蚀着他早已疲惫不堪的身躯,炭火让狭窄的空间逐渐温暖了起来,他静静的吞下了一整瓶安眠药。
周末放假回家的安淮霖发现了客厅里没有了生命体征的父亲。
安父去世的时候,安依还在读大学,每天画室教室宿舍三点一线,根本就不知道家中发生的事情。
直到暑假她收拾完行李准备回家时才得知父亲去世的消息。
她悲恸欲绝,但更多的是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