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办法特别举例,我爱她什么。但我心底深处知道,我爱着她所有,所有的一切;从外到内,从深到浅,从破晓到下一个黎明。
「我很确定,她会是我停靠的最后一站。」
「傻女孩…」小吉紧紧抱住我,我不太懂他的捨不得是为了什么。
他说我像一朵还未绽放过的花,他不希望花苞绽放,因为不忍心我枯萎。
我告诉他,种下了种子,随着时间,自然会生长,久了,终将要面对花开花落。所以我不害怕,不害怕终究要凋零的那一天。
我想要为了于倩绽放,我心甘情愿为她付出我最美好的一切,即使我最终要走上自毁。因为是于倩,所以什么都值得。
「其实…我们那天去山上看金针花,遇到了一位带着孩子的妇女。」我在小吉的怀中又缓缓开口。
「怎么了吗?」
「她看见我们的反应-…」脑海中闪过那女人嫌恶的脸庞,我的语气带着恐惧,「让我觉得…我们好像是某种会让人厌恶的东西。」
「这很正常啊…」小吉接着我说,「这就是为什么我会担心你的原因!」
我们松开彼此,肩并肩走在河堤上。
「你要坚强。」小吉说。
「其实我当下有种…」我高高举起两手,紧握诚拳头,「有种想衝过去的衝动!」
「我的天!」小吉瞪大双眼,看着我,「你要打她吗?她还带着孩子耶!」
「不是啦!」我笑了笑,「我只是想跟她解释…」
我低下头看着边走边踢的脚尖,「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该说些什么,但我想让她明白,我和于相爱,是很正常的事…跟一般人没有不一样…」
「也想让她知道,我们没有毛病,更不会害人,我们只是用同样构造的身体,爱上彼此而已。」
我们彼此沉默了许久,小吉才缓缓开口,「你知道吗…我曾经深深爱上一位长我很多的男人…」
「是我国中的家庭老师。」小吉有些不好意思的搔着头,「他很沉稳,也很温柔。我被他那种书生气息迷得神魂颠倒。」
那年宋周吉才十来岁,哪懂得这样的爱慕叫做同性恋。
「我最期待的,就是每天放学回到家,让他帮我温习功课,然后预习隔天要上的内容。」小吉像是回到了过去,眼神里充满期待以及兴奋。
升上国中的第一天放学,小吉回到家中,看见爸爸站在门口等待,身后的圆桌旁,坐着一位端庄且健壮的男性,约三十来岁。
他朝小吉和善的微笑,小吉的内心像是终于找到火苗的乾柴,等待着擦出熊熊烈火。
「从那天之后,我们每天都腻在一起…我常常在班上画图或是做些简单的美劳作品,想要放学带回家给他。」小吉微笑着说。
但是好景不常,班上的同学们发现小吉的行为举止,开始对他出现了排挤、厌恶,甚至是霸凌的现象。
「闹到最后,班上都在传说我爱上我的家教老师,都觉得我发病了。」小吉掛着的微笑渐渐消失,「有些男同学觉得噁心,说我是变态、怪物,常常要求我证明自己是个真男人。」
我不解的望着小吉,「证明…?」
「嗯,他们常常脱我裤子,或是把我压在其他女同学身上。」小吉说话的时候没有看我。
「什么?」我睁大双眼,有些激动,「这样做太超过了吧!!」
「我记得有一次,他们放学后在巷子里脱光了我的制服…还逼我换上女孩子的洋装…」小吉有些颤抖,「然后拿出我包包里的色笔,在我脸上涂鸦…」
昏暗的巷弄内,只有几隻苍蝇在飞舞。小吉被推倒在地,一个同班同学从他手中抢走了书包,并将书包里的所有东西倒了出来。
「还我!」小吉还未站起身,就又被推倒在地。
「唉唷~今天画的是什么?」
时常霸凌小吉的那群男同学,轮流传着那张小吉用午休时间画的插画,「一隻乌龟?哈哈哈哈哈哈!」
小吉的家教老师在小吉数学考了满分后的隔天,带了隻小乌龟到他面前,当作奖励。
「你这噁心的死玻璃!」
后来,同学们对着小吉做了不该做的事。
「我不敢进家门,但是他们把我推了进去。我有点忘记后面发生什么事了,只记得,我裸着下半身,跪坐在他面前。」小吉的颤抖更是巨大,两隻褐色眼珠,像是没有底部的深渊,被恐惧佔据。
带着伤和泪水,恍惚的倒在老师面前,小吉那时甚至没有穿着内裤。这样同儕间无心的恶作剧,对一个年少的孩子来说,是多么大的羞辱和伤害。
我吞了吞口水,想说些什么安慰小吉,但他话锋一转,又回到年少时的甜蜜,「毕业那年,我们在我家附近的榕树下,接吻了。」
温习完功课后,老师带着小吉散步到了榕树下。徐徐的微风,还有些鸟儿飞过,四处飘荡着落叶,有些被风颳起,有些被风吹落在地…
「听起来好像很浪漫,事实上,也真的很浪漫。」小吉和我相视而笑。
「只是,他最后是被我爸拿着棒球棍追打着离开的…」小吉掛回笑容,看起来却还是有些失落,「而我也是。」
我听完小吉叙述着他那段情史,不经感到怜惜。
比起我的脆弱和不安,我想小吉的过去,才真正叫人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