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叶青便把手臂伸出被子之外,陈墨把冰凉的膏药轻轻地涂在被烫红的地方,依次把他所有的烫到的地方都涂了一个遍,在他的腋下塞了一根温度计。
“哪里难受?”
杜叶青哪里都难受,摇了摇头,不想说话,闭着眼睛试图睡过去,大脑却异常的兴奋清醒。过了一会,陈墨抽出了温度计,看着水银条沉声说:“39.2,烧得好厉害,还是吃一片退烧药吧。”
杜叶青恩了一声。只是热水器被他摔了,陈墨折腾了好一会才弄出热水来,又监督着杜叶青吃了退烧药,打了一盆水,在他额头上敷上冷毛巾,坐在一边安静地一块一块地换。
感冒药的药效很快就见效了,毛巾刚换到第三块上,杜叶青像是吃了耗子药的耗子一样沉沉地昏睡了过去。这样强制性的睡眠很难过,即使大脑已经停止了运作,他依然能够感觉到自己像一炉火一样浑身热得厉害,也疼得厉害,翻来翻去不安稳。到了快要凌晨的时候,身上的温度稍稍退了一点之后才总算是睡得沉了一点,开始做梦。
开始是一些乱七八糟没有意识的梦,然后慢慢有了逻辑,梦见自己在剧组里拍戏,从雨里面冲进房子里,梁凉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坐着,冲他露出了诡异的仇恨的笑。再是杨钧林,他和杨钧林躺在同一张床上,杨钧林赤裸地趴在他身上,亲吻他的锁骨,咬他的下巴。这些与《一梦三十年》有关的画面一个接一个,慢慢组成了一个漩涡,把站在漩涡中间的杜叶青用力地往下拉,一直拉,把他从头到尾淹没掉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说了什么梦话,身边有人拉着他的手,跟他说没事,放松一点,好好睡。声音很好听,带着熟悉的安心感,让他在那样的声音里放松了下来,好好地睡了一小会。
这一小会的睡眠像一条黑暗的隧道,很快,杜叶青就走到了隧道的尽头,开始往下坠,坠到了底——
老师跟他说,每一株花都有它的精灵,只有在日出的时候精灵才会现身。七岁的他听了老师的故事后,第二天大清早的站在凳子上,看着妈妈窗台上绽放的牵牛花。
这时候一切都清楚了一起,丰富的色彩让这段梦境比记忆都要来的更加精致。太阳从他身后升起来,金灿灿的,温柔地照在他的后脑勺。卧室的门开了,妈妈刚刚洗完澡,只披着浴巾走了进来。就在进门的那一刹那,妈妈美丽得近乎无可挑剔的侧脸瞬间被太阳照亮,一双迷人的眼镜被染上神圣的光芒,蓬松的卷发就像空中飞翔的小天使的翅膀。她没有看见他,侧过脸,解掉浴巾,微扬起头,嘴角带着愉快的笑意,让一头秀发倾泻而下,然后右手把香水瓶子举到胸前。她完美的曲线镀上了一层似梦非梦的金色绒光,一路蜿蜒,在柔软的地毯上拖出一道优美的暖色影子。杜叶青睁大了眼,心跳在这样神圣的画面里急速跳动,鼻孔塞满了浓郁得几乎要窒息的郁金花香、牵牛花香、玫瑰花香,如同一张大网把他罩了起来,不断地收紧、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