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老太太噙着笑,静静打量着面前颇为养眼的两个孙辈:“……真结婚了啊?早点结婚也好,也好。”
庄青裁有些别扭,总觉得韩奕那番话,糊弄老人家的意味太过明显。
得了温皓白的准许,她在病床边坐下,将事先编排好的一番话术说给温书黎听,告诉她自己和温皓白是如何认识、又是如何决定在一起的。
声情并茂,娓娓道来。
可说了半天,老太太根本没听进去,她摸摸庄青裁的脸,又碰碰她的手,笑呵呵地说:“比电视机里的还好看。”
接着,又没头没脑挤出一句:“你今天怎么没在电视机里呀?”
确实是糊涂了。
说的也是糊涂话。
庄青裁琢磨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老人家大概是想问她今晚为什么没有录制《城市晚六点》。
不等温皓白上前解围,她便笑着解释:“我这不是过来见您了吗?等到下周一的晚上,您就又能在电视机里看见我啦。”
温老太太这回听明白了,连声说“好”,将孙媳妇的手握得更紧。
兴许是太想抓住什么,她手上的力道没轻没重,捏得庄青裁吃痛,不得不向温皓白丢去求助的讯号:“你……你也过来陪奶奶聊聊天呢。”
温皓白看了她一眼。
那个眼神,似乎是在表达不满:不该叫老公的时候,叫的亲昵无比;该叫老公的时候,却怯了场。
准确读解出甲方需求,庄青裁迅速琢磨着要为自己的失误找补。
她张了张唇:“老公,过来呀。”
轻柔的声线中带着几分酥软,像是在招呼一只流离失所的小动物。
这声唤不仅令温皓白愣怔,就连韩奕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玩味,直往两位当事人身上飘。
冷静片刻过后,温皓白才走到床边坐下,字斟句酌地询问起温书黎的身体状况,继而又说起公司里的事。
男人腰杆笔挺,神情严肃,双手绷直撑在腿上,俨然是一副受训姿态,即便是在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病房里、即便是面对着重病难愈的至亲之人,他也没有展露出半点松弛感。
庄青裁很疑惑。
自从业以来,她揣摩过那么多采访对象的心思,一时间,却看不明白这对祖孙的微妙关系。
但能够肯定的是,温皓白找自己假结婚,并非全然出于孝顺。
*
时间如留不住的指间沙。
直到温老太太睡下,前来探望的三个小辈才前后脚离开病房。
临走前,温皓白特意嘱咐胡旭,说老太太病情还没稳定,暂时不要让其他人过来探望,如果有亲朋打电话来问起他的婚事,什么都别往外说。
胡旭为温家做了这么多年事,多少也能瞧看出小家主这门婚事有蹊跷,本着明哲保身的原则,他连连允诺绝不外传。
还没到走廊尽头,庄青裁便将那枚不合适的钻戒摘了下来,小心翼翼重新放进那只黑色的丝绒盒子里,递还给温皓白。
温皓白没有接:“你留着吧。”
庄青裁眨了眨眼:“不合适。”
想着心事,温皓白答得敷衍:“不合适就去换个戒圈。”
她摇摇头,仍执意要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你把这么贵重的钻戒白送给我……不合适吧。”
刻意加重了“白送”两个字的读音。
温皓白轻嗤:“你若觉得‘白送’钻戒不合适,那就转钱给我。”
庄青裁瞬间原形毕露,改口道:“仔细想想,也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对了,温先生,回头方便写张钻戒是‘自愿赠与’的证明给我吗?”
温皓白:“……”
不知是不是错觉。
她总觉得来医院探望温老太太这一遭,温皓白的心情并不是很好,说话也带了刺。
旁边看戏许久的韩奕吹了个口哨,稍稍驱散了弥漫再空气中的尴尬:“话说,二位以后到底打算住在哪边?我好安排。”
温老太太方才也有问起过小夫妻如今住在哪里,为了避免从未去过温宅的庄青裁说错话、露马脚,温皓白撒谎说两人住在广电中心附近的玲珑华府,方便庄青裁上班通勤,但自己这段时间工作很忙,其实也没过去住几天,私人物品都还留着绣园。
本以为随便应付两句就过去了,没想到,老人家对孙子和孙媳妇的生活起居却不糊涂,她责备温皓白对新婚妻子不上心,非要让胡旭安排信得过的阿姨每周去玲珑华府做清洁……若不是温皓白婉拒,她甚至还想给他们安排厨师和司机。
事情变得被动起来。
按照婚前协议,庄青裁有义务配合温皓白的表演。
虽然做好了心理建设,但听见对方正式提出“同居”的要求时,她多少还是有些抵触。
还没还回去的“一百五”也像个烫手的山芋,不知要如何处理。
倒是温皓白听罢韩奕的话,停下脚步,征求她的意见:“现在有两个选项:你跟我回绣园住,或者,我跟你回玲珑华府住。”
他说的平静,像是早已打好腹稿。
庄青裁知道绣园,听说是某富商斥巨资建在城南半山腰上的宅邸,打算住里面颐养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