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柔嘉乖乖地应了声“好”,“此事以后都听驸马的。”
他动了动唇,却没再说什么,亲自服侍她更衣。
两人用完早饭后,裴季泽与她在甲板上散了一会儿步,将她送回舱房后便忙去了。
待舱门关上,文鸢担忧,“我瞧着驸马的面色着实难看。”
谢柔嘉不以为然,“不过是觉得丢了面子,他既然想要换前程,自然得有所牺牲。这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平白的要我来替他搭桥铺路。”
文鸢迟疑,“若是驸马真请了医师怎么办?”
谢柔嘉沉吟片刻,道:“这世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总会有法子。”
*
裴季泽是在第四日才请的医师。
因为是女子有孕,裴季泽还特地请了一女医师来。
那女医师是个中年夫人,生得慈眉善目。
谢柔嘉与她寒暄几句后,见裴季泽站在那儿,有些羞怯,“夫君不若先出去,我有些症状,想要私下同医师说一说。”
两人成婚这么久以来,她还是头一回这样称呼裴季泽。
裴季泽一时有些晃神,怔愣片刻后,起身离去。
裴夫人等人也都侯在甲板处。
众人见他一幅如临大敌的模样,皆取笑,“不过是把把脉,三郎这么紧张做什么?若是生产时,岂不是更加紧张害怕?”
裴季泽抿唇不言,眸光落在腕骨处的紫檀木手串上,洁白的指尖轻轻摩挲着上头刻着的歪歪扭扭的字。
再抬起眼睛时,眼尾处洇出一抹薄红来。
他眺望着波光粼粼的江面,缓缓地阖上眼睫。
*
舱房内。
女医师道:“劳烦娘子将手伸出来。”
谢柔嘉将细白的手腕伸到她面前。
女医师替她号脉过后,眼神里流露出迟疑,“夫人,并未有身孕。”
“医师说得不错,”谢柔嘉微微垂下眼睫,声音悲凄,“我不过是有些水土不服,癸水推迟而已。”
女医师愣住。
请她来的人,分明是说他家女主人有孕,请她看诊来了。
谢柔嘉拿帕子用力揉了揉眼睛,将自己的眼睛揉得通红,“我与我夫君成婚三载也未有所出,就在半个月前,我夫君说若是我还未能有孕,就要另娶他心爱的表妹为妻,不只如此,还要……”
她说到这儿,有些害怕地看了一眼紧闭的舱门。
女医师被吊起好奇心,“还要如何?”
谢柔嘉拿帕子掩面哽咽,“还说要将我偷偷丢到江里去,如此一来,我那夫君既省去休妻的麻烦,也不用归还嫁妆,实在是一举两得的妙计。”
女医师闻言,眼神里流露出怒意,“这世上竟有如此狠毒之人!”
“谁说不是呢,”谢柔嘉挤出两行清泪,“想当年我嫁与他时,他正家道中落,穷困潦倒,是我用我的嫁妆供着他一大家子,如今他一朝得势,竟要如此害我,眼下为活命,我实在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只好骗他说我有孕。”
一旁的文鸢看得目瞪口呆,心想以前怎不知自家主子这么能编故事。
“简直是畜生不如!”信以为真的女医师义愤填膺,“我行医以来,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世间竟有肮脏龌龊之事!”
“还不止如此,”越说越来劲的谢柔嘉悄声道:“他自己在床祇之间时常有心无力,却怪到我头上来……”
“确实有些男子不行,却将错处赖到女子头上!”女医师瞧着眼前年纪最多也就十七八岁,生得跟个天仙似的女子竟遭受到如此惨绝人寰的对待,十分心疼,“夫人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也简单,”谢柔嘉悄悄嘱咐,“劳烦医师待会儿同他说我已怀有身孕,好歹让我糊弄到上岸。”言罢,瞥了一眼文鸢。
文鸢立刻上前,将早早备下的银票塞到女医师手里。
那银票面值五百贯,够寻常人家四五年的用度。
女医师却坚决不肯收,道:“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我一定会为夫人守口如瓶!”
谢柔嘉没想到她还是个极正义的,很是欣赏她,极力劝她收下。
女医师推却不过,只好收下,又在谢柔嘉的要求下,开了一些暂时不来癸水的方子后才起身告辞。
文鸢亲自将她送出来。
两人才一出舱门,裴季泽就迎上前来,问:“我娘子她身子如何?”
女医师打量着眼前一袭玄衣,眉目若雪的美貌郎君,眼底流露出不屑与愤怒。
想不到生得这般神仙模样的郎君,竟然长了一副黑心肠,果然人不可貌相!
活该有心无力!
其他人见她进去时还慈眉善目,出来时倒像是换了个人,以为谢柔嘉出事,都提着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