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退婚后全皇宫追悔莫及 第16节(2 / 2)

    簪缨对朝政一窍不通,她压根不知谁是傅家的政敌,也不懂得世家之间的恩怨争斗。只不过她记得上一世,就在

    自己幽居萝芷苑的两年后,皇帝病笃,丞相王逍多方走动,欲改立二皇子李星烺为太子。

    此前在玉烛殿,陆嬷嬷严防死守着各类闲言杂语,簪缨就像活在一只琉璃笼子里,虽见万里长空,却不知风动云动。后来被扔到了冷宫,许是觉得她没用了吧,禁守反而不严,她才能从春堇和底下爱嚼舌根的小太监口中,断断续续得知一些前朝的消息。

    犹记得她当时发着高热,听到这件事,很希望王丞相能成功。

    她不管什么乱臣贼子,只是单纯地觉得,如果东宫换了人,她也许便可以离开萝芷宫,甚至有机会离开皇宫了。

    可惜最后王逍没能如愿。

    这也引来了李景焕登基后对世族的出手整治,而后世家势力反扑,晋朝陷入内乱,再然后,引发了各地的流民起义。

    但不管怎么样,王氏不愿意看太子得势是肯定的。

    所以听闻她提出退婚,乐见其成的王氏一定会使些绊子,那么皇帝也好,庾后也罢,都要抽出盯她的一半精力去对付别人了。

    先前她回傅府,大动干戈地搬空蕤园,也是为了把动静闹大。

    建康城一共便如许大,此事能传遍京野最好。然后,她再去西山行宫,利用此地不容忽视的渊源,唤起朝中人记起她与皇室婚约的来历——那是她阿娘和卫娘娘的约定,与庾皇后的太子并无干系。要是能由此激起些舆论,便更好了。

    这些便是她觉醒前世记忆以后,窝在玉烛殿不出门,思索了四五个昼夜才想出来的一步棋。

    她迟钝,幼稚,脑子里空得像张白纸,只好一个人琢磨很久很久。

    最后决定试着把水搅浑。

    搅浑水的要旨,是把更多人卷入。所以她需得穿一身饱受非议的白衣、需得让宾客亲眼目睹太子与傅妆雪的事、需得当众退婚、需得闹一闹傅府让左街右巷听闻、需得大张旗鼓地去西山行宫……

    簪缨知道,这套计划或许并不成熟,还很可能出现她始料未及的变故,但这已是她动用所有的脑筋,能想出的最好办法了。

    ——所幸,天不绝人,结果比预料的好太多了。

    簪缨神色雀雀地走出寝阁,曲裾如莲,广袖生风,她用双臂用力推开殿门,雨后清新的空气瞬间涌进肺腑。

    是个好天气。

    少女站在翚檐高张的殿宇之下、长阶之上,仰面,用脸去迎接金色的明媚的阳光。

    今日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凭一只孱弱的蝴蝶扇一扇翅膀,也能卷起一阵风澜。

    这只是一点小小的变化,却令簪缨心绪激荡。

    睁开眼,有点点碎金的光缀在她眸底。

    这只是个开始,簪缨在心里对自己说。事不宜迟,她还要去请杜伯伯列一张账目单子。

    “小娘子去哪里?”追出来的春堇忙不迭道,“行宫的阶子高,当心跌着!”

    跟出来的任娘子仔细观察簪缨的面色,放轻语气道:“小娘子是不是唬着了,别怕,有你杜伯伯在外呢。再说,确是太子行事不端么,此事赖也赖不到咱们头上。”

    “我不怕,”簪缨回头笑说,“我找杜伯伯商量件事。”

    她迈步下阶,路过中台的芭蕉丛时,看见这处聚拢着十几个人。

    其中有年轻婢子也有中年仆妇,自觉地列成两排,当头的是一名容长脸年轻女使,托着一只薄铜錾金托盘,正一面叮嘱众人务必仔细照料小娘子,一面下发赏钱。

    簪缨在宫中时也见过宫婢们领月钱,只是她们领的是银锞子,不像那托盘里,放的是一贯一贯的铜钱。

    她步子顿了顿,走过去,白嫩如葱的指尖拈起一枚铜币,有些陌生地在阳光下细细打量。

    这些被紧急调来伺候傅

    娘子的婢仆,头一回见到传说中的小娘子真容,连忙见礼的见礼,问安的问安。

    却听这位久居宫闱的小娘子问:“这是五铢钱吗?”

    婢子们大为奇怪。

    后排有个圆脸绿衣,稚气未脱的小婢,艳羡地偷瞧女公子那张仙子一般的容颜,又听女公子声音糯糯的,好似吃过的饴糖糕,心里喜爱,大着胆子接话:“是五铢钱,女公子怎会不认得钱呢?”

    五铢钱是钱币里最小的单位,一枚便是一文,三岁孩童都知此事,富甲天下的唐氏后人,怎么可能没见过一文钱呢?

    “阿芜,不可无礼!”

    “别说她,确是我之过。”簪缨轻声给那小婢解围。她在宫里没什么机会用钱,此前只在逢年过节时,见过用玉雕成的五铢钱装饰,像这样货真价实的铜币,还是第一回 摸到。

    是啊,她怎么可以不知道呢,白手起家的唐家先祖,便是一文钱一文钱地,累积起如今诺大家业。

    数代人的心血,她怎可以不辩人面兽心,就轻易交出去了呢?

    簪缨雪腮绷起一道紧俏的棱廓,举起铜币对着太阳,透过方孔,注视碧空上那小小却璀亮的一点。

    她的目光干净,专注,沉静,仿佛一池积水的深潭下有什么正在涌动,可没人能看清那是什么。

    “留神眼睛。”

    忽然一道低冽的声音出现在耳边,像一颗突然投入水中的石子。

    一只劲薄修长的手掌,虚虚遮在簪缨眼前。

    这是一只指腹与掌心处皆生厚茧的男人的手,骨骼分明,掌纹凌厉。

    簪缨张眸回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