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退婚后全皇宫追悔莫及 第36节(1 / 2)

她心煎如沸地端起一盏苦菊饮子饮尽。

    “娘娘。”

    蒹葭捧着账簿进来——如今这从绢布上分抄下来的簿账,后宫诸宫的管事可谓人手一本了,她低声请示道:“账中颇多名目,除了咱们宫中的,皆在崔夫人家中,这……该当如何?”

    蒹葭最知皇后娘娘好体面,这送给庶妹的东西再往回要,搁在从前,皇后娘娘是决计不肯的。

    然今时不同往日了,如此亏空,显阳宫便是想打折胳膊往袖里藏,也弯不下这个弯儿了。

    庾氏腮骨棱成一条线,想起小庾氏家中那个比太子小两岁的外甥,眸底微芒闪过,“着佘信亲自去一趟,有多少,搬多少。”

    用人,不是只有笼络一种法子。她想用这个眼皮子浅的庶妹办事,就得先让她疼,只有心疼了,她才能同自己拧成一股绳,才肯帮着她将傅簪缨的家产弄到手。

    却说五月二十二这日,正是江夏崔家与豫州刘别驾会亲的日子。

    两家的儿女亲事,已到了纳吉这一步。小庾氏知道今日刘夫人会带着妁人上门来,提前一日便将客堂布置一新。

    什么镏金镶翠的围屏、沉檀雕花的茶案、汉蔡中郎的壁书、画祖曹子的挂画,一股脑装点在室,放眼望去,当真书香绕户,富贵盈门。

    她之所以如此卖力粉饰,只因那刘家是清贵的门户,而崔家虽名为皇后外戚,但十年前庾氏宗族被卫觎搅闹得分崩离析,早已没落,崔氏也跟着水落船低。此番能与刘家结亲,还是皇后娘娘托了豫州太守夫人做冰人,那刘夫人才点头答应。

    论起来,倒是她家馨儿高攀了。

    可又如何呢,只要女儿出阁后日子过得舒心,小庾氏便心愿得偿了。

    她对这门亲事最满意之处,还不是门弟,而是刘氏家风正派,一门皆遵循着娶妻不纳妾的家训,这在蓄伎成风的京城世家当中,殊为难得。

    崔馨人逢喜事,此日亦早早起来用心装扮,梳婵娟髻,点双娥眉,唇颊淡扫胭脂,配一身桃粉色三绕曲裾,既不露张扬又不失淑丽。

    至吉时,刘夫人携婢仆媒人备礼登门,进得厅堂,两方会面,自然好一番寒暄。

    小庾氏请刘夫人上座,一切正谈得好好的,忽听家人来报:“显阳宫佘公公至。”

    小庾氏一听,便知这是皇后娘娘派人前来礼贺了。

    只没想到竟是大长秋亲自前来,她面上越发有光,余光轻睇亲家夫人,矜持地微扬下巴,忙命请进。

    佘信进门时,还带进四个健奴。

    他入室向两位夫人请安,而后面含歉意地转向小庾氏:“夫人见谅,奴奉皇后娘娘懿旨前来收物,唐突之处,万请恕罪。”

    “……什么?”

    不等小庾氏明白过来,佘信从袖中抖搂出一张几折的白宣纸,道一声:“搬。”

    几个健奴便风卷残云一般抬屏搬案,卷画收瓶,一样一样往府门外的马车上运。

    “尔等这是做什么?”小庾氏惊得站起,“罢手,此为吾家物,刁奴敢尔!”

    刘夫人同样皱起眉头,尤其当两个健奴近前搬走她席前的凭几时,刘夫人看了小庾氏一眼,目中透出厌恶之意。

    她平生结识人物,交往所见,还从未有失礼如此者。

    “崔夫人请见谅。”佘信赔笑应付着,“娘娘懿旨,奴等也只是听命行事。夫人也当听闻天象有异,陛下下旨向东南散金之说,这便是送往乌衣巷傅娘子处的。”

    傅簪缨……小庾氏脸色发白地晃了晃,忽就想起这些被搬走的东西,都是她这些年从显阳宫求来的,而显阳宫中物,又是姓傅那丫头献进去的。

    这是怎么话说,那丫头反了天不成?可纵使皇后娘娘对此有何不满,也不该在今日发作啊!

    然一切阻止不及,待佘信一行事了告退,崔府的客堂之中,霍然比方才敞亮了许多。

    用家徒四壁四个字来形容,不能说差强人意,只能说恰到好处。

    但凡小庾氏将府内的贵重宝物少堆出来一点,必也达不到如此抄家遭匪般的效果。

    刘夫人沉默着起身,小庾氏整张脸都木了,难堪道:“亲家夫人,此乃误会,待我禀明皇后……”

    “崔夫人。”刘夫人神态尚且客气,微笑道,“既然今日贵府有事,不敢叨扰。吾家小郎与令千金的婚期,改日再议吧。”

    说罢不待小庾氏挽留,拂袖款款而去,所备妆礼,一并带走。

    “什么?!都搬走了?”

    崔馨在内室听得变故,不信邪地跑到前堂去看,一进去,她几乎不认识自家般,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那白秃秃的墙壁一如少女脸色,崔馨呆怔半晌,忽然捂面呜咽一声,奔回闺房扑到榻上大哭:

    “丢死人了,如此被刘家看去,我今后还如何做人!退婚,退婚!我不嫁了!”

    小庾氏正自急窘无状,听闻此言怒喝,“冤家,你给我消停些!为母这便入宫求见皇后娘娘,问明因由。刘氏、刘氏乃重诺的人家……总不会因此……因此……”

    崔馨哭道:“说不嫁了,便是不嫁了!姓傅的小贱婢能退婚,我为何不能?正好现下太子表哥的身边空出来了,我便去嫁东宫!”

    小庾氏闻言,抖着手指住这小冤家,喉间痰涌,扑通一声,当场气得厥了过去。

    几家鸡飞狗跳,乌衣巷岁月静好。

    当第三批箱箧运入乌衣巷时,却是太子骑马亲自押队。

    不过时隔几日,李景焕的脸色便眼见地憔悴下去。他近日被突来的头疾所折磨,太医署查不出病因,药石罔灵。

    他在昏噩的睡梦中,一次又一次梦见那场金匮书阁中的大火,一次又一次眼见阿缨被困火场,他徒劳地呼喊欲救,可梦中那个自己一次又一次喊出声的,都是:“阿雪。”

    像一场永无尽头的轮回。

    他不解其故,总觉得这个场景之后还有恶事将要发生,可在梦里总也看不清楚后头的事,动念一想,便头疼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