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退婚后全皇宫追悔莫及 第171节(2 / 2)

    正对上卫觎专注欣赏她的眼神,稠漆似的亮。

    簪缨心口蓦地一热,无端想起那些与他缠磨在一起的潮热夜晚,耳垂又有些发痒。然她一张白皙如雪的面容变都未变,眸子清亮正经:“大司马有何高见?”

    “女君的卿客才多智广,血气方刚,莫忘洛阳也有老将披甲。”卫觎眼底像是有笑,知她想问什么,轻描淡写道一句。

    年轻人有年轻人的锐利,但有徐文远和卫崔嵬坐镇洛阳,卫觎从未有过担心。

    自从卫皇后逝后,他便对所谓世家失了一切耐心,不论南与北。严兰生等人之所以顾虑重重,是在意新君的名声,灭衣冠削士族,终究不算一桩能在青史上一笔带过的小事。

    可卫觎不在乎名声。

    最不济,不过就是动用武力,不费吹灰。

    簪缨的幕僚是臣随主性,还愿意花费心力去想法子笼络北朝世家,是因为这些饱读道德文章的年轻人,还愿意将他们当作平等的对象来讲道理。

    然而在卫觎眼里,那些到了此时仍试图为己身谋利,不长脑子的世族家主,与一群绵羊无异。

    许他们咩咩两声,已是统领虎狼之师的兽王的仁慈了。

    他的心结反而在荆州谢氏,卫觎挑起深峻的眼褶看向傅则安,“江离公子,以你看,谢二何如?”

    那四字如敕,傅则安只觉有一种无形的迫力侵压而来,断过的肋骨本能发疼。

    他伛身咳嗽两声,神情依旧平和逊顺,道:“谢郎君是个妙人。”

    傅则安被簪缨留在豫州协理政务,在乞活兵里摸爬滚打,也同谢止打交道最多。之前在建康,他同大宗出身的谢二郎虽然也来往,却只止于泛泛之交,而到了豫州这一年,他冷眼留意谢不弥的行止,才觉世人称赞陈郡谢氏子弟为芝兰玉树,是不无道理的。

    谢止明知簪缨在豫州布局,是有意建立自己的势力,但是看在她选用的官吏将地方治理得卓有成效,并未阻拦。

    去年朝廷曾下令剿灭豫州境内的“乞活匪”,也是谢止从中斡旋,才未兴刀兵。

    严兰生听后一笑,“若那时能打起来,乞活军早在一年前便能占住豫州,豫州便尽在女君掌握,而不归朝廷管辖了。谢二是看得通透,给南朝留下了一口喘息之机。人心恋本,毕竟是南边的人,还是向着南边。”

    簪缨点头轻道:“当时兖州务在破敌,青州自顾不暇,腾不出第三只手掌控豫州。彼时未下此城

    ,眼下便不好硬夺了。”

    豫州的流民军团兵强马壮,占据一个豫州不在话下——但父子连心,要紧的是荆州谢刺史的态度。

    此前卫觎攻打洛阳时,谢韬不曾落井下石,便是留有商谈的余地,此时对豫州动用蛮力,反会把谢氏逼到建康那一边。

    荆州接沿长江,占尽地利之便,轻易启衅与之为敌,又将是一场连年累月的战事。

    傅则安有句话说对了,到了洛阳并非到达终点,他们还有很多事情要梳拢。

    簪缨轻捻指腹,心中想着南北局势,抬首瞥目。

    她看的方向仿佛是西方,又像是西窗。窗外石子径上,第一个对她提出应废除九品中正,为寒士发声的人,正拖着一身病骨跪在那里。

    簪缨还记得当时的她什么也不懂。

    而这主动找上门来的青衫少年,眼睛那么亮,信誓旦旦说要帮她完成心中所愿。

    却也是这个扎根在泥土里的寒介之士,宁可舍弃一城百姓的性命,力推她去图谋更广阔的天地。

    那身病骨,也是自有主张撅也撅不弯的硬骨头啊。

    一盏微漾的茶水映出她轻锁的眉心。簪缨回头,接过卫觎递来的茶水,对他淡然一笑,呷了一口。

    严兰生看着两人间自然而然的动作,心里犹豫一下,还是趁此机会提出来:“女君,其实我有个令女君在洛阳迅速立名的法子……”

    簪缨放下茶盏道:“你说。”

    严兰生觑了卫觎一眼,难得语塞,含糊了一下方道:“是这样,女君治疫山阳,功在一城,利在一郡,其功甚远,且山阳的百姓深信女君为佛子转世,又有昙清方丈作保……”

    他话说到一半,卫觎目色已冷峻下去,定睛看向他。

    傅则安察觉到二郎的意思,眉心一紧,险些要开口提醒他,你回头看看沈阶还在外头跪着呢。严兰生硬是顶着快活剐了他的目光,把话说完:“据某所知,洛阳佛教大兴,宫刹百千,南朝京都的白马寺都是仿照洛阳的中原第一寺白马寺而建,那里的虔诚教徒比之山阳城不知多出凡几,尤其是达官贵人,公侯之家,十有七八醉心佛事。俗话说,众口能烁金,何况千万人,若女君首肯,便可派人将此事在洛阳传扬造势。”

    严兰生看了大司马第三眼,黏在手心的汗捻不开竹扇,“多一重身份,也不失为打进洛阳门阀势力的一个锲入点。”

    他说完这番话,在场除簪缨以外,所有幕僚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看向卫觎。

    吕掌柜敬陪末座,之前那些什么吏治啊州府的话,他听得糊里糊涂,只有这话他听明白了,这小郎君是要撺掇东家扮成转世佛子,哄弄洛阳的达官贵人呢。

    吕掌柜别的不知道,大司马对东家护成什么样儿他能不知?就冲方才大司马眼睛黏在东家身上那个劲儿,只怕恨不能一人霸占了东家,怎可能允许这种提议。

    他明显感觉到,屋内的氛围被一种无形的冷翳压制住了。

    只有簪缨没回头看卫觎,反而认真思考起此事的可行性。

    “装神弄鬼……”

    “非也。”严兰生忙道,“昙清方丈独具慧眼,信誓旦旦服膺于女君,必有缘由,只是女君非沙门之人,不信罢了。此举也不是让女君捏造什么谎言,不过是借现成之势。”

    “唯一不妥的是,女君救治疫民原为一片公心,用作搏名,未免显得……真仁真义也成了假仁假义。是以要请女君裁夺。”

    严兰生除了怕被大司马灭口,另一桩担忧便是怕女君的道德感太高,不屑行此邀名之事。

    却不料,簪缨思忖几许,笑着弹了下案几,“怕什么,传啊。”

    卫觎侧动视线,渊海深沉的目光落在她的笑容上。

    严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