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莽仍以之前的力气迎招,不料卫觎突然收劲,那一棍就结实地砸在他胸膛。
龙莽微惊:“大司马!”
卫觎感觉不到一丝疼,就势一个大字形仰倒在地。
他两眼望着血气雾弥的天空,“白打了你那么多下,今日还你一礼。”
他微顿,声音轻下来,“要对阿缨好。”
龙莽从来流血不流泪,此时也是,一抽鼻子道:“我妹子跟你一场,大司马莫托付我!你若怕她受委屈,便自己守在她身边一辈子,自己去疼她。”
卫觎想了想,点头轻叹:“与她相守一辈子啊……单是想一想,卒当乐而忘忧。”
屋室中,簪缨在轩窗下仔细分着葛清营给的清心丹,一小瓶一小瓶地装。
葛先生说这药其实没什么用,不过聊胜于无,但簪缨还是很用心地分出每天的用量,计划着该怎样哄人服下。
姜娘不是个会安慰人的,可她看见女君在窗下静沉的侧影,忍不住上前道:“女君,主君吉人天相,一定无事的。”
她已知道他们这一次出行,是为主君取药。
簪缨点头露出一抹静静的笑,“嗯,我信的。”
自那日后,卫觎不再召部下对练,军中就这么几个顶梁柱,不能叫他废了。
摁着自己杀戾日盛的心,他也终于不得不提出与簪缨分居而住。
蛊毒发展到这程度,他自己也开始丧失了判断。
簪缨知道轻重,这些日子观白的变化她看在眼里,不管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他,她都需先保全自己,便答应下来,搬到了他隔壁的房间门。
白天都说得好好的,可谁知到晚间门就寝时,簪缨的屋门忽被一阵风破开。
卫觎脚步急促地闯进来,看见簪缨,男人眼里的气怒才缓解,却依旧不高兴,一把扣住她手腕带上床,居高临下地困住她,声音低沉:“为何不同我一起睡?”
他方才找不到她,以为她丢了。
簪缨对上男人的赤瞳看了两眼,知道他不记得自己的决定了,抽出一只手臂,轻抚他后背道:“好,我们一起歇息。”
“
女君……”姜娘紧张地出现在门口,院里还有几名神色凝重的影卫,也在严阵以待。
方才他们拦不住卫觎,眼看着主君一脸吃人相地闯了进去,担心女君出事。
“无事。”簪缨扬声向外道了一声,卫觎立刻皱眉。
他英挺的眉宇间门蹙起了丘山,勾回她的脸,“和谁说话?”一顿后,又低低地道,“我在这里呢。”
那强势的态度里,莫名参杂了一股委屈。
簪缨被他压在下头,有些沉闷得喘不上气,抚平他眉心,软声道:“没有谁,我只和你说话。天黑了,好歇了,观白,你弄得我有些疼。”
卫觎浓雾般的眼里划过一瞬清明,立刻松开攥住簪缨的手,卧在她的外侧。
他蹙眉躺在那里,似乎不知自己该干什么,又拉过簪缨印上红痕的皓腕,珍而重之地放到唇上亲了亲,混沌不清道:“你别疼。”
第163章 字正腔圆的两个字:“……
一人便这般过了一夜。
次日清晨, 担心女郎的春堇早早进来察看情况。
一听门声,卫觎立时醒来,睁开的两眸透出警惕凶冷的寒光, 第一时间遮挡住簪缨的身体,冷冷侧目。
没防备的春堇几乎被这一眼洞穿,手中铜盆里的热水一下子泼洒到自己鞋面上, 牙齿打颤立在原地,不敢动弹。
醒过来的簪缨很快弄清状况, 抚住卫觎的后背吩咐:“所有人都退出去, 没有传唤莫要进来, 我和主君无事, 自己起身便是。”
说着,她用了点力气才把卫觎的脸扳回来,让他看着自己, 忧心忡忡地问:“观白, 你清醒么?”
“阿奴说什么傻话呢。”男人低懒地应了一声, 摸摸她的头, 没有攻击性地抻个懒腰起身。
只是执意不许旁人碰她,自己帮她穿衣系带。
簪缨目光关注着他每一个神情, 任由着他。
不过卫觎手挑簪缨的腰带系到一半, 又被什么痴迷住了。他目光一瞬不瞬望着她软绦上的织绣纹理, 像在细数附属于她的美丽经纬, 转着手指半吞吞地把玩。
“观白。”簪缨叫他, 他才回神,抬眼被喂了一颗东西在唇间。
他舌尖舔过她的指腹,吞了下去,眸中浮荡起一点暧昧的丽色, 愉悦问:“是什么?”
簪缨轻仰桃花眸,不确定他此时到底还剩几分清醒,观察着男子脸上的神情,道:“糖。”
卫觎笑了一声,低头碰碰她的唇,“那该给你吃才是。”
虽然他与她说话时的状态看起来还好,簪缨却不敢掉以轻心,马队又行走一程,至驿休整时,她寻出个空隙去问葛先生,现下卫觎的身体究竟如何。
最近几次,葛清营为大司马把脉也要十分小心了,他沉吟着答:“他的蛊毒已沿心脉上脑,是以开始出现神思混沌的情况,接下来如何,还能撑多久,实是难料……且容葛某再说一遍,女君千万以小心保重自己为先,您安好,大司马还能撑着,若被大司马所伤,他清醒时分只怕会因自责生狂,到时便更难了。”
所以如今他体内的蛊毒,已发展到单凭意志无法控制了么?
簪缨不愧经历过风雨打磨,镇定地与葛先生讨论:“若是到了最后关头,没等来那朵莲花,只靠我们手里的六味药给他服用,能起到什么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