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氏近来在京城贵妇中地位越发水涨船高,原先她还要讨好江南总督夫人,如今对方反过来要巴结她,如此将来儿子也不必看儿媳脸色,段氏心中隐隐对沈瑶这门婚事有了改观。
沈黎东看着她,叹道,“说来说去,她的心结在你身上,还得你这个母亲亲自出面。”
段氏脸色一拉,“我不去。”
她还没法腆着脸去讨好沈瑶。
“那是自个儿的女儿,你去看看她怎么了?”
段氏不做声了,想了片刻道,“我有个法子。”
沈黎东凑过来问她,“什么法子?”
段氏神色漠然道,“她不在乎咱们,咱们再舔着老脸去求她也没用,得从她在乎的人入手。”
沈黎东疑惑道,“在乎的人?她这么多年孤零零一人,能在乎谁?”
“岳州。”段氏语气笃定,“你遣人去一趟岳州庄子......切记,必定是要如她的意,决不能再触她逆鳞,徐徐图之,她便离不开沈家这颗大树。”
沈黎东恍然大悟,抚掌一笑,“妙,为夫这就去安排。”
沈黎东与段氏多年夫妻和睦,除了段氏貌美能干,更重要的是段氏聪慧,偶尔在他迷茫时总能给他指点迷津,他很信服这位出身青齐高门的妻子。
沈黎东信心满满出了门。
*
原来谢府往北有一片园子,是府上下人住的裙房,裙房之西有一片茂密的树林,每年庄子上送活物孝敬府上,多余的活禽便养在此处,与此同时这里也种了不少果树,有李子,桃子,杏及樱桃之类,沈瑶常来此处选苗,不仅用李子嫁接桃子,也用杏树嫁接李子,种类繁多。
离着谢钦出京已有一月,沈瑶嫁接了整整一片苗圃,存活了五十多株,枯萎了三十多株,沈瑶又重新试验了不同的嫁接之法,渐渐的苗圃里一片葱茏,接下来她只偶尔浇肥裁剪,可静待花开结果。
午后日头热辣,沈瑶躲在屋子里纳凉吃瓜果,到了申时初惦记着院子里的果树,带着帷帽来修剪枝桠,忙得一身汗涔涔的,至夕阳西下方回房,将把面颊的汗给揩干,廊庑外传来黎嬷嬷兴高采烈的嗓音,
“夫人,快些去延龄堂,咱们侯爷回来了。”
“果真?”沈瑶很高兴,连忙入内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赶去延龄堂。
恰恰在穿堂处与谢钦撞了个正着。
谢钦一身直裰修长地立在暮光里,他好像瘦了些,面部轮廓越发鲜明,眼眶也更加深邃,沈瑶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并不见任何伤处,心里放心下来。
谢钦许久未见她,眉梢也染了几分温和,不善言辞的男人并没有多余的话,只往里一指,
“咱们去给母亲请安。”
原来谢钦一日前便回了京,淮安水患已大体稳住,谢钦着重疏通了漕运,控制住疫情后赶回皇宫与皇帝禀报公务,又处理了积压的内阁文书,皇帝念着他不辞劳苦,将他赶了回来。
二人先是去延龄堂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见小儿子平安回来,喜极而泣,左手扯着谢钦,右手拉着沈瑶,将二人双手交叠在一起,
“老婆子我现在就一桩心事,等着抱孙儿,瑶瑶有孕之前,你可再不许离京。”
谢钦掌心的热度透过肌肤传递过来,沈瑶面露尴尬。
谢钦神色寂然,没有搭腔。
老太太不满意,推了推他的肩,谢钦无奈,扶额道,“儿子遵命。”
老太太留了饭,用了膳就早早将人给遣出门。
“都说小别胜新婚,我就不耽搁你们。”
这话一出,沈瑶跟谢钦都无言以对。
一路沉默回了故吟堂。
东次间内羊角宫灯高照,香烟袅袅,谢钦看着明亮的屋子,不知不觉,这间本属于他的屋舍已被姑娘装扮成另外一番模样,原先博古架上的古董不知被收去了何处,上头堆着一些手工缝的虎娃与招财猫,四处插着花枝,光影糜丽。
沈瑶面颊红晕犹存,起身来到博古架旁的高几处,替谢钦斟了一杯凉茶,
“您怕是渴了,我给您倒一杯水!”
刚将茶盏递到他手边,却见他不经意地掏出一个锦盒搁在桌案。
谢钦神色如常,甚至看起来还有几分冷隽,
“回程路过通州市集,不少同僚争先恐后给家里妻女买首饰,我不好干站着,也买了一件,你打开瞧瞧,喜不喜欢?”
他在淮安那段时日,每每夜里回行宫歇息,看着行囊里被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总能想到她,回来路过通州,便给她备了一份礼,心里想,这叫礼尚往来。
沈瑶有些受宠若惊,“给我的?”
谢钦平平淡淡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
沈瑶怔愣了片刻,试着想象那样的场景,谢钦刚娶妻不久,旁人都在给家人捎带礼物,他若不买倒显得苛刻,也没多想,随着便坐在他对面的圈椅,将锦盒给打开。
里面是一对翠绿的手镯,水头通透,莹润泛光,一看便知价值不菲,“这也太贵重了吧?”
沈瑶双手垂了下来不敢拿。
谢钦倒料到她如是说,解释道,“过几日皇后娘娘寿诞,你身上总该有几件像样的首饰。”
原来是为了皇后寿宴做准备,她是他的妻子,一举一动都关乎他的体面,沈瑶顾虑被打消,高高兴兴道,“好。”
正想将盒子掩上,却听得他嗓音不咸不淡,“试一试。”
沈瑶犹豫了一下,将那两个镯子往手腕一套,套的有些艰辛,黎嬷嬷帮她弄来一瓶药膏擦上,便轻而易举给套进去了,看得出来是依照她手腕大小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