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1 / 2)

【二十六】

    十年而已,听起来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或者说,也不是很久,只从少年的高中毕业到年近而立的长度,只一个人大部分的青春。

    也不是百八十年,也不是三四十年,也没有捱过一个人的这一生。

    所以寻常人哪里会在意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他们连自己的生活都顾不上,更不要说去真正的关注到他,去感受他当时的所思所想,去揣测他孤独度过的每日每夜。

    温阮自然不一样,她拥有非凡的感知能力,既然能从一幅画、一件艺术作品、一本书里得到不同的情绪,自然也能在寥寥几语里获知远超其表面的信息,而后再一番略加简单的思索,就能从时间的长度里体会到他也许曾经经历过的令人窒息的痛苦。

    毕竟在当下的这个时刻,她已经爱上了沉时,所以,她必然会觉得很难受,也会在心里默默的思忖:要是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便不会拖到现在才来。

    你知道,光是等待一个可能性微乎其微的结果的这件事本身,就足够耗尽一个人的希望,让他如同置身业火般,常年在生与死之间反复挣扎,不得解脱。

    温阮下意识的拿起了手机,然后轻轻地摁开了锁屏键,低头暼了一眼屏保上不苟言笑的男人,温柔地用手指碰了碰他的脸,再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现下不该有的情绪。

    “我知道Angel是什么样的人,只是之前一直没把心里放在工作上面,所以不清楚她的能力水平。”女孩拿起桌上的水杯,觉得有些口渴,便简单的喝了几口。

    她每天脑子里想的就只有创作,因为性事对她来说,再简单不过。除了经纪人要求的必须要做的工作外,温阮对其他事情几乎是充耳不闻,以至于两个多月过去,对行业里的人和事都没什么成形的认识。

    “这你不用想太多,分级结果是终生不能更改的,她就算嘴上叫的再响,也绝不可能超越你的存在。”Rebacca很自信,她作为公司最顶尖的经纪人,对整个行业里的每个明星都如指诸掌,Angel的数值水平虽然比其他人高了一倍近两倍,可和温阮比起来,还矮了好几个头。

    怎么说呢,人工催生出来的东西,就算表面看起来,精致、特殊,本质上,也够不及自然雕琢的万一。

    “嗯,看看她到底能让我等多久吧。”温阮看了一边的时钟,距离比试开始已经过去了四个多小时,而她那边大屏幕上的计数才走到五十几次。

    女孩按照经纪人的要求,换上品牌商提供的礼服,然后不慌不忙的坐在更衣室里开始妆发。这次她就像是什么地方开了窍一般,不再和之前那样只傻坐着,也不理会工作人员到底把她扮成什么样子,终于像个正常人一样,开始参与到周围人的世界里。

    “姐姐,要不要试试两边的眼影用不一样的颜色?”她看着面前的镜子,用商量的口吻,询问身边那个她的专用化妆师,“我想做一些特别的妆容。”

    公司给到温阮的自由其实很大,别说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了,就算是身边跟着的这帮子助理,她要是真的看谁不顺眼,也能让他立马走人。特别是舒明远成了他们公司最大的老板之后,当天就通知了各级领导,只要她不违反合同里的条约,不自毁前程,工作内容可由本人自主决定。

    “你是说,整体配色都换,还是只改变其中的部分?”化妆师拿着48色的眼影盘坐在她身边,想了想,建议道,“或者,你想试试的话,要不要自己上手玩一玩。”这姐姐人挺好的,每次做妆容都会征询本人的意见,而且也清楚她在绘画和艺术创造上的天赋和能力。

    少女不会化妆,她上妆了这么多次都辨不明这位姐姐用了多少道步骤,只是喜欢颜色,所以记住了眼影。

    “可以么?”她垂眼看了化妆师递来的笔刷,和她平时用的画笔异曲同工。

    “不好看的话,我们可以卸了重来,或者最后帮你稍加修饰一下。”化妆师也喜欢她,经过这两个月的相处,她越发觉得女孩配得上最好的,或者说最珍贵的资源和名誉,她也愿意使出浑身解数帮助温阮。

    “我不是觉得姐姐化的不好。”她接过那只笔刷,笑了笑解释道,“只是,我看其他的女明星都有自己的特色,比如念之姐姐周都会在个人账号上发一段自己编的舞蹈视频,还有些别的姐姐,她们时尚理解力强,能设计指甲之类的引领潮流。我不太懂这些,别的技能也没有,就只会画画。”

    温阮的右眼已经上好了妆,是粉紫色渐变还带闪光金粉的,眼线修长,一直勾勒到了太阳穴,那流畅的线条在末尾处微微翘起,让她的眼睛看起来清冷又俏皮,本身就已经足够标新立异了。

    女孩咬住唇,目光在眼影盘里的颜色上过了一遍,然后尝试性的在其中几个分格里轻点。

    “姐姐,能把你的调色盘给我么?”她只要拿起画笔,周身的气质就会在瞬间转换了去,无比认真。

    “好。”化妆师拿了个不锈钢的托盘过来,架在女孩手边的化妆箱上。然后下一秒,她就看见温阮把好几种完全不相容的颜色混在了一起,调出了超出眼影盘容积的色彩。

    她什么都不管,把自己的脸当做寻常用的画布,等调出了想要的颜色,便对着镜子,眯住了左眼,然后抬手胡乱的在眼皮上抹着,毫无章法。

    这一举动太大胆了,惊的发型师忍不住轻轻踢了踢化妆师的凳子,让她看着点别把事情弄砸了。

    化妆师完全不急,她觉得温阮的色彩理解力超群,用眼神安抚了一下发型师,让她别管这么多,也别站在那儿光看戏了,赶紧把发型做好。

    今天的一袭长裙也是由折射能力极强的尼龙面料拼合而成,真要说有颜色,实际上是透明的,真要说没有颜色,从不同视角看到的还真都不一样,五彩斑斓的。

    所以她几乎是将眼影盘里的所有颜色都用了一遍,然后在眼皮上绘制了以冷调蓝绿为背景,暖调赭石为点缀的图案型眼影,色彩之间根本没有过渡,是类似于油画中点彩派的感觉。

    自然会和右眼的风格格格不入。但女孩也不心急,用纸巾擦干净笔刷上残余的粉,然后在眼线尾部点了几笔不同种红色的朱砂痣,破掉了原本的清丽,把另一边撞色的特征拿了过来。

    “这样可以么?”她微微转过头,展示给化妆师自己脸上风格怪异的妆容。

    这根本就不是妆容,既没有让五官立体起来,也没有修饰有瑕疵的地方,更没有展现出少女独到的个人魅力,但是就是很特别。特别到,连化妆师自己也想加入到这场别开生面的创作当中。

    “当然。”化妆师忍不住夸赞,说完便立即抛弃掉原本脑子里格式化的思路,计划着重新给她设计口红的色彩和风格。

    “阮阮,你也很有个人特点,你的创造力就是最强的技能。”

    这话自然是化妆师说出来恭维她的,毕竟想要在娱乐圈站稳脚跟,眼前所使用到的雕虫小技可远远不够。决定一个明星火不火的往往不是这些用来锦上添花的个人技能,而是能够被路人和粉丝们看得见的契机。

    温阮不懂这些,她对于夸奖向来是听一半丢一半,也不怎么往心里去。所以只是简单的笑了笑,没说任何一句话回应她。

    等化妆师挑好了口红的配色,她便顺着要求微微张开嘴,将上下两个唇瓣分开,给到化妆师可以操作的余地。

    这时距离比试开始已经快六个小时了,就连少女都开始疑惑,为何另一方迟迟没有结束。

    “你们这边好了没,记者会十分钟之后开始。”Rebacca突然急冲冲地走进来,先是催促着她身边的这些助理,然后才告诉她,“星途她们直接认输了。”

    “认输?”女孩伸手握住化妆师的手,微微挪了下脑袋,忍不住疑惑道,“刚才不是只剩下十几次了么?以她的能力,最多不超过两小时就能完成。”

    按照最初定下的规矩,她们是不比做爱总时长的,如果Angel的潮吹液体总量大于她,也是有获胜的机会的。而且事情都到这个份上了,怎么好好的就要认输?

    “为了赢你,公司逼她在赛前吃了好几种药剂,其中催情的药效因为搭档能力不够解不掉,而兴奋剂的药效又太猛烈。你刚才是没看见,她后面都有些神志不清了,一直在狂笑,还没等医疗组上去检查,就忽然口吐白沫晕死过去了。”经纪人一直守在现场,她必须要在第一时间掌握整件事情的动向,以便及时调整后面的活动部署。

    温阮听到吃药,就想起来自己上次的事情,不由得心下一惊,连忙追问,“她现在人怎么样了?”

    “唉~这事的重点根本不在她的身体状态上。”经纪人叹了一声,认真的给她介绍,有关于这个世界更为残酷的一面,“她碰了禁药就没有什么好下场,而且如果事情闹大了,官方真的追究下来,她大概率会被驱逐。”

    驱逐。

    这是女孩第一次听到它,或者说,她认识这个词,却在现实生活中没见过真正实践它的事件。她一直认为这个词是古文明遗留下来的,毕竟那时候有国别之分,有城邦之差,是用来形容被政府处置的那些严重违反律例的罪人的刑罚。

    没想到这么轻易,就在Angel的身上听见了。

    “只有吃了禁药才会被驱逐么?”少女说完,低头看了眼,想起来自己还抓着化妆师的手,连忙松开让她继续上唇色。

    这话真的只是她随口一问,因为她觉得这个规则实在奇怪。

    “当然不是。只是近些年发生的少,倒是前些年经常有人被驱逐。它们大都出现在分级考试里,最典型的就是谎报自己的信息,比如明明不是处女还要说自己是的,这种根本没有辩驳的机会,会直接被系统剔除。然后就是在分级考试中拿不到成绩的了,有一部分人的能力实在太差,连E级都拿不到,自然也要离开。最后一部分,基本上都是被废的。”

    “拿你最熟悉的沉时举例子,和他做过的那些女孩,除你之外的,都被驱逐了,在系统里,连她们的名姓和身份代码曾经出现过的证据都找不到,也许你在网上还能搜到直播里截出来的几张照片,但是,时间一长,都已经不可考证了。”Angel说话很官方,家常便饭一样把这些信息告诉她。

    温阮的心里五味杂陈。这一瞬间,她忽然想起了发生过的很多事情。

    想起最后一堂课上老师的呵斥,指责她不好好听讲,明明班主任一直都很温柔,很关照她;想起了沉时严肃的脸,很认真的质问她为什么要在考试时撒谎,她当时回答的时候根本没思考过后果,只随心所欲的说了句不知所谓的话;想起了他在最后一直反复确认的。

    ‘选A还是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