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地给那个号码发去一条短信, 消息是正常发出的, 身着笔挺西装的男人迅速走到车边拉开车门, 上了车便一脚踩下油门。
刚驶出一段路,天边就开始飘落雨丝,徐既思蹙眉打开雨刷器,耳边在这一刻毫无预兆地响起了梁语青的声音。
——你想去哪找她?你怎么知道她会不会去?
他冷着声追问她到底做了什么,梁语青却泪涟涟地紧紧咬着唇闭口不谈。他耐心有限, 也从来不会让自己处在被动地位, 见状转头就走。
梁语青微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听不出在哭还是在笑, 只像是用尽了力气, 说她不会等你的。
握着方向盘的骨节无意识紧了紧,徐既思眸色沉沉, 忽地又觉出点梁语青话语里透露出来的信息。
不会等。
是不是代表,她去了?
雨滴噼啪砸在车窗, 徐既思心头一紧。
如果她没去, 他反倒庆幸, 可是她要是去了……
一瞬又想到手机不在身边的那段时间, 以及梁语青显然知道点什么内情的那些话, 对方显然看了他手机, 直觉她是不是和楚盈说了什么, 却又无从查证,徐既思只能不断给楚盈打电话,然而回响在耳畔的却只有重复不变已关机的机械女音。
一时不知究竟是真的关机了还是号码被拉黑,徐既思神色难得显露一丝焦虑,往下踩了踩油门,将车速提得更快。
老宅和南寺公园在两个区,徐既思开得快,抵达时也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
那会雨已经下大了,车里没备伞,男人也顾不上淋不淋湿的问题,下了车便沿邬金桥找,果然没有身影。
不在公园,却不知道到底是来过后又走了,还是没有来过,徐既思又赶回嘉南汇,下了车抬头望,也不见楚盈房间有开灯,说不上来的慌乱冒上心头,脚下步伐更紧。
然而站在门铃按了一次又一次,里面也依旧半点声音都没。
不免又想起上回楚盈在家独自喝得烂醉,徐既思手指一紧,微微抬起的手腕僵在空中,他尝试性地按下上回楚盈告诉他的密码。
电子音滴了一声,锁扣的咔哒声响起,门往外弹露出一个缝隙。
徐既思怔愣一瞬,看着渐开的门,似是没想到能打开。
很快又想起现下的情况,徐既思拉开门,放轻了脚步。
可偌大的客厅冷冷清清,哪里是有人的样子。
她不在家。
心脏霎时沉到底,他在这一刻才忽然意识到,他根本不了解楚盈。
不知道她的人际关系,不知道她的习惯兴趣,以至于在这种时刻,他脑海里对于她有可能会去往的地方,有可能会去找的人,都是空白一片。
只要她想断掉和他的联系,他就可以完完全全找不到她。
他当然可以用一些手段去查。
可是如果她刻意想隐瞒,这也毫无意义。
冷白的手指无力耷落,发梢的水滴沿着脸颊滑落,一向对万事都游刃有余的男人,此刻却苍白着脸,一双黑眸失焦地映出黑暗的房间,模样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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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里女孩浑身肌肤哪哪都凉,路灯下映出的脸却泛着不自然的红,温在臣迅速将人抱进车里,将人轻轻放下时,女孩柔若无骨的手却攥紧了他的衣袖没松。
发梢有些凌乱地湿漉漉着黏在泛红的脸颊,她闭着眼,喉间极细极轻地溢出了声含糊的什么音节,也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温在臣微微低头,看见女孩沾水的眼睫不断轻颤着,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她大概已经意识模糊了,可好看的五官还是紧紧皱在一起,心被狠狠揪紧,他手背轻颤着抚上她的额,滚烫得吓人。
像是溺海的人抓住了绳,她紧紧攥着那片衣袖,温在臣人还在车外,雨点将他背部打湿,他却感觉不到似得,根本狠不下心掰开女孩的手指,他只能垂下身,小声轻哄:
“盈盈,先松手,好不好?”
他其实很少喊她盈盈,平时都是楚盈楚盈地喊,偶尔开玩笑会喊她大小姐,这会也不知怎么的,就这样自然而然唤了出来。
喊她盈盈的人太多,楚盈显然没有特别的反应,甚至不清楚她究竟听没听见,手里的动作没松,门没关紧,风顺着缝隙钻进来,女孩无意识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往暖源黏去,手指向上攀延,抱紧了他的手臂,将脸贴上去。
温在臣抽又抽不出手,直又直不了身,僵持了好一会,他抽出几张纸,将她脸上的水轻轻擦干,才又试图跟她讲道理,极轻地晃了晃她的肩膀,凑到她耳边轻着嗓音哄:
“盈盈,我得开车送你去医院,你先松手,嗯?”
耳边声音近在咫尺,这会她似乎听见了,女孩眼睫又颤了颤,微微撑开一条缝,眼前是昏暗模糊的,车旁就有路灯,他逆光站在车门边,宽阔的身形遮去了大半的光,叫她隐隐只能看见那人的一半轮廓。
她似乎反应了会,大脑缓慢地将他那句话分析着,捕捉到医院二字,女孩下意识瑟缩了下,手指轻松,她茫茫摇头,嗓音绵软轻细:
“不去……不去医院……”
终于有回应,温在臣松了口气,在听清了她的话后又蹙紧了眉,难得语气带了丝强硬:
“你发烧了,我必须送你去医院。”
他的语气其实也不重,可楚盈意识混沌间也无法思考,只觉得自己就是被凶了。
外面那层坚硬的保护盾像是也随着发热的混沌大脑消失,脆弱情绪被轻而易举地挑起。
女孩眼睛扑朔间忽而就往外冒出泪珠,呜咽声从嗓里溢出来,她无意识地咬着唇,扯着他的手指紧了紧,不断摇着头重复,抗拒得紧:
“我不去,我不去。”
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