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凝可不觉得裴濯他们能在三刻钟内用完膳谈完话,她这个时辰过来,他们顶多用到一半。黎凝也不打算跟着他们一块用膳,到场露个脸,让裴濯的同僚们知道裴濯面子大到请得动长乐郡主,能沾沾她的光就行了。
谁知当黎凝推开雅间的门时,只看见裴濯一人在悠闲吃茶。
裴濯手执茶杯,听到动静才抬起眼悠悠看来一眼,不慌不忙抿了一口。
裴濯气定神闲道:“郡主来得真早。”
他确实没想到,黎凝会只迟三刻钟。
特意选在寅时送的信,也是估计黎凝起码会晚一个时辰以上。
这个时辰确实算得上早,但却比他们约定的时间要晚,裴濯这话明显就是在内涵她。
“其余人呢?”黎凝端庄且淡定地走到裴濯对面的凳子坐下,“莫非是还没来?”
该不会有人想法和她一样,都是想着来露个脸就好罢……这让她反而成了最早来的一个?
裴濯放下茶杯,古怪地看她一眼:“郡主挺会换位思考,自己来迟了,就认为其他人也同你一样来迟。”
迟到终究是不大好,黎凝气焰消减,再开口态度柔和几分,声音又轻又细:“那你的同僚他们?”
裴濯淡淡开口:“走了。”
“走了?!”
黎凝声音陡然拔高几度,“怎么就走了?怎么这么快,你们可吃过菜了?”
他们吃得快,这小厮收拾的速度也很快……
这简直就要让黎凝怀疑,根本没什么同僚,也没什么宴请一说,不过是裴濯要她来此的借口。
“多亏了郡主,一个菜也没吃上。”裴濯给黎凝面前的茶杯倒上茶水,拧起眉,好像是在思考回想,“我的同僚——他们以为今日郡主会来,不敢先动筷,后来饿极,只能先告辞自己回自家府上用膳,有一个人起头,接着所有人都走了。”
裴濯语气不喜不怒,一点不见责怪黎凝的意思,他这样,反倒让黎凝感到一丝自责。
黎凝竟不知道,她在裴濯同僚之间竟有如此大的威望。早知如此,她就不贪那三刻钟的觉。
不过既然人都走了,这客看来请不成。
“那——”黎凝不自在地调整坐姿,斟酌着试探地开口,“我也回去了?”
原本面色平静如水的裴濯突然一个凉凉的眼神看过来。
“我在这儿等了郡主这么久,郡主就留我一人独自用膳?”
自知今日是自己做得不对,黎凝清清嗓:“既然你还未用膳,本郡主今日就破例陪你一回。”
裴濯勾起唇角:“濯感激不尽。”
裴濯让黎凝点菜,黎凝看了看单子,不知作何选择,干脆把招牌菜都点个遍,只把那道干炒鸡肉块去了。
她可是还记得上回与裴濯在此因为一块鸡翅两人是如何较劲的,现在没了其他人在场,真抢起来,谁也讨不着好。
不过这次显然是黎凝多想,裴濯不但没有与她抢,还甚是客气,间或询问黎凝需不需要加菜。
今日的裴濯好像格外温驯,把平日里两人针锋相对时的锋芒都收起,但黎凝并不会被他的表象迷惑。
不过两人像现在这般和谐相处,黎凝反倒很不自在。好不容易等到吃饱,店小二也把桌子都收拾干净,黎凝再问:“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裴濯眯起眼:“郡主就这么不耐和我待在一块儿?”
黎凝一愣,一句“那还用说”差点脱口而出,转瞬想到今日是自己做得不对,语气难得软了几分:“那倒不是……”
裴濯又道:“那就是郡主还有其它比——陪一个刚被同僚丢下独自一人等候郡主莅临的可怜人儿再喝一杯茶——还重要的事儿?”
黎凝蹙起眉,险些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不过猜猜也知道,裴濯现在得理不饶人,可不就逮着机会消遣她。
“那就再喝最后一杯茶。”黎凝用了今日最后一点耐心才让自己继续坐在这,“喝完我就走。”
裴濯很好说话,慢悠悠地给黎凝倒了杯茶,而后从身后掏出写纸张,细细欣赏。
黎凝被吸引注意力,抿了一口茶后问他:“那是什么?”
“这个?”裴濯把那叠纸往上举了举,大方告诉黎凝,“同僚们祝贺我上任写的贺词。”
纸张上还有折痕,显然不是今日拿到的,而是裴濯之前就收到,今日特意带过来给她看。
黎凝总算明白裴濯为什么就算只有一个人也要等她来了,可不就是为了在她面前显摆自己如今武官的身份。若是裴濯那些同僚在,裴濯说不定要比现在还要得意忘形。
“郡主可想看看?”裴濯这次就没有方才那么大方,黎凝要看是有条件的,“郡主想看可以,不过有个要求,看一张念一张。”
黎凝:“……”
黎凝无言地又抿了一口茶,压下心中对裴濯的嫌弃。
不过确实可以看出,裴濯对自己有了新身份一事确实很欢喜。
瞧见裴濯现在肆意洒脱的模样,黎凝突然想起几年前在学堂发生过的一件事。
*
裴濯十岁才去学堂,到十二岁时候已经独自一人揽下所有课业的第一。
君子六艺,礼、乐、射、艺、书、数,学堂里没人比得过裴濯,黎凝岁考被裴濯夺了第一的位置,虽会不甘心,但也不会因此嫉妒怨恨裴濯,只会自己加倍努力学习,好早日再赢过他。
但并不代表其他人也能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