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声音睡的话,会睡不安稳的。」
在离开房间前,盖儿对她提醒道,笨拙地掩饰着更多关切的实话。冯经理总是开着一夜的电视,虽说助理并没有资格干涉她的私人生活,但又何妨呢,已经不差这一次了。
而问题就是这个,冯玫綺习惯了这些浅眠的夜晚。在窗外的天色变得灰蓝之前喝一杯夏洛特红酒,选好雨声或林风的音讯,有时只是海浪袭上沙滩的颯啦拍打声,她惯于使自己保持若有似无的清醒感,才能察觉到周围的变化,能在一切发生前醒过神来。
酒瓶是潮湿的,似她枕被一隅,似她无数惊醒前的梦,带着马鬱兰精油的香气。
为什么这次不回来了?比起问着那女人为什么离去,当年冯玫綺的心已然下沉到了无限的冀望之中。佟于馥走过的,在零三年的初冬,她准备来香港过圣诞假期的半个月前,佟于馥断了音讯。台湾跟香港之间是没有任何时差的,冯玫綺想过,她们的朝起朝落是相同的,月圆也是同一个,她们的隔阂该是最小的。那会儿,她却彷彿活在一个全然无知的生活中,精神状态欠佳,一切都是模糊的、潮湿的。
在工作中抽不了身,休假都挪去为她们的圣诞假期准备了,她别无他法,只得焦急地独自等待,暗自希冀这只是一场梦,下一回醒来,她会回到她们在香港的老房子,那是一场纯粹又荒唐的岁月。
冯母对此事的感觉似乎很不以为然,闻语后只是靠在女儿公寓的阳台上抽了一根卡斯特五号,淡道:「有些人需要你花上时间等待,可有更多人是你花一辈子也等不来的。没有那么多天长地久的道理,要是真成了还真令人害怕。」
「为什么怕?」
冯玫綺在母亲面前颓靡地抬起头来,问道。
「怕就怕遇到的是像你爸一样的人,还要对着这个承诺虚偽地点头答应。」
「幸好不是天长地久。」
「普通的状况下,我应该告诉你,别这样说你的亲生父亲。」冯母笑得呛了一声气。
「但你说过你不大确定。」
「十之八九吧。」
「这答案其实没有听上去来得这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