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城距离宜城几百公里,对很多学生来说,都算一个陌生的城市。
可要是说起宁城一中,却是不知道的人占少数。
王晓晖这个人,在学校和社会面上,也都很出名。
要是田春林没记错,去年的化学金牌,就是王晓晖带出来的。
再加上,近几年来,宁一中都稳居周边市县高中里头的升学率、一本率双线第一,所以,多得是挤破了头要进去的。
高二开学已经十来天了,像盛誉这样,中途从宁一中往外转,还转到远没有宁城繁华、成绩远没有宁一中好的宜城十五中学,倒没见过几个。
学生转学总有原因,但对田春林来说,这不是什么要紧的问题。
就像家长带过来的盛誉的成绩单一样,可看可不看。
要紧的是,十五中的教导处主任乔治元就等在一边,盛誉的转学材料也都齐全。
田春林不啰嗦,大笔一挥,痛快地在接收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大名。
盛誉就算他19班的学生了。
天气太热,老旧的教学楼里,只有吱呀作响的电扇,对暑气没几分作用。
进屋没几分钟,盛仙云的双颊就免不了发红。
但她本人的长相实在出色,米白色的七分阔腿裤,和香槟色的真丝衬衣,最简单的搭配,最低调的配色,可穿在她身上,看上去就是很贵。
她接过田春林签过字的那页纸,十指纤细,莹白温润。
乔治元笑着咳嗽一声,盛仙云一愣,才恭敬又客气道:“以后,盛誉就劳烦田老师多多费心了,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您尽管说,这小子话不多,表面上看着闷,但其实很尊敬老师……盛誉,快谢谢田老师。”
盛仙云温声和气,侧过身,握住旁边高出她多半颗头的男孩儿的手腕的力道却利落,不动声色将他向前推出半步。
田春林先看见他迈步出来脚上的那双鞋。
田老师本人酷爱老北京牛筋底布鞋,可扛不住家里有一个进入青春期刚被激发出强烈攀比欲的好大儿。
这双鞋的图片,没往他眼前摆十次,也得有八次。
牌子名字不记得,但价格忘不了,两万八。
田春林连“抢劫啊”的话都懒得说了。
他去年一年下来,杂七杂八的考核绩效加起来,才三万二。
真就离谱。
“谢谢田老师。”
半晌,散漫带懒的男声才从头顶传来。
田春林掀起眼皮,再瞅一眼身高好险要戳破房梁的转学生那一头剃得发青的发茬,少见多怪地乐了声,心道这小子脑袋还挺圆。
他喝了口热茶,激出一脑门的汗,对盛仙云道:“行了,我这儿完事了,哪儿领书、哪儿办饭卡,老乔都知道,19班教室就在出门斜对面,让孩子自己进去找座儿。”
说着,他又补了一句:“盛誉是男孩子,跟同学们打打闹闹就熟了,我知道,他们这年纪,都不爱做自我介绍,就免了,家长看可以吧?”
盛誉保持着进门开始的游离状态,盛仙云连声附和,原样被乔治元带着,出了办公室的门。
门关上,坐在田春林对面办公的隔壁班班主任李文珍竖起根大拇指:“田老师,你班明年要飞。”
田春林道:“飞哪?别撅屁股一头扎粪坑里。”
李文珍道:“胡咧咧。宁一中的高材生,到底为什么来你们班?暑假蹲人家里挖角去了?给什么好处了你?”
田春林道:“我本事真大。”
李文珍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夹一支红色水笔,故意将信将疑道:“乔治元对你真够可以的,咱两个班不是同一个类型吗,怎么有好学生转过来,提都不提,直接就往你那儿塞?把我20班放在哪?”
田春林道:“得了便宜还卖乖是吧?你愿意要,我这就去跟乔治元说,今晚就全须全尾送你20班去,一根头发丝都不少……进。”
冬宁站在门外,“报告”刚起个头,就被班主任田春林召唤进办公室。
可算被她给逮着了。
他都两天没露面了。
田春林跟平时一样,黑色运动裤,一件宽大的衬衫样式的短袖,模样懒散,但眼冒精光,光头格外显眼。
黑框眼镜搁在小腹位置,朝后靠在办公椅的椅背上。
冬宁往里走的时候,他正翘着二郎腿,在跟20班的班主任,同时兼他们19班物理的李老师抬杠。
冬宁边走,边听李文珍道:“行啊,你不就嫌弃他特困生么?给我送过来,明年我多上一个,超额完成指标。”
田春林嗤笑一声,暂时没功夫继续搭理,转向走近的冬宁。
他的坐姿,或者说仰姿没变,先问:“家搬完了?”
冬宁点头:“搬完了。”
田春林道:“那房子虽然小,但常年往外租着,水电应该都没问题,可也破,要是哪儿少个灯泡、坏了家具,都大胆跟房东说,那是我亲外甥,好说话。”
冬宁又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