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棠想告诉他们,看到孩子们这样,她也很心痛。
她不是不想负责,她只是想搞清楚事情的真相。
下午上课的时候,她也吃过小朋友们做的蛋挞,但她一点儿事都没有。
所以她想知道,下午来上课的其他小朋友有没有出现食物中毒的症状。
她还想跟家长们说,今天烘焙课剩下的食材全都存放在烘焙教室的冰箱里,她会拿去质监局检测。
如果家长们信不过她,可以跟她一起去。
而且烘焙课全程监控,没有任何作假的余地。
如果检测出来真是她的问题,她责无旁贷,一定负责到底。
可她根本找不到说话的机会,指责和怒骂源源不断地从那一张张开开合合的嘴里传出来,混杂成骇人的声浪,不停地冲击着她的耳膜。
尘封在心底的可怕记忆冲破牢笼,那种几乎把人吞噬的恐惧在她身体里四处乱窜,她脸色惨白,身体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她握紧双手,试图让自己从那种无止尽的惶恐中挣脱出来。
可家长们却骂得越来越凶。
喧嚷声刺耳至极,引来不少围观的人,也不知道是谁狠狠推了她一把。
她的身体失去平衡,不由自主地往后倒去。
她身后站着不少围观群众,离她最近的是一个大妈,手里端着一碗刚从医院对面的小店里买回来的馄饨,一边看热闹一边凑在嘴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吹着,打算等馄饨凉下来拿去喂孙子。
却没想到忻棠突然朝自己撞来,她忙不迭地往后退,可还是来不及了。
忻棠碰到了她的手臂,然后跌倒在地,紧接着,大妈手里那一碗被撞翻的热馄饨就兜头浇了下来。
场面变得异常混乱。
不知道谁报了警,警察赶到后,把忻棠、丁助理和几个闹得最凶的家长带去了派出所。
忻棠这才有机会说出自己的想法。
警察带着他们一起去了幼儿园,把所有做蛋挞的食材全部带走封存,还取走了烘焙教室的监控。
剩下的,就是等待调查结果了。
忻棠拖着满身疲惫,在深夜十一点回到了家。
却发现放在裤兜里的钥匙不见了。
大概在医院摔倒的时候掉了。
偏偏手机也没电自动关机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那一刻,一种无以名状的悲戚涌上心头,眼泪霎时间夺眶而出。
被家长们责骂的时候她没哭,被人推倒在地的时候她没哭,被热馄饨烫得火辣辣疼的时候她没哭……
可现在,她站在自己家门口,望着那扇无法打开的紧闭大门,汹涌的泪意像海潮般控制不住地涌上来。
右脚的脚踝传来阵阵刺痛,应该是摔倒的时候扭到了。
一晚上没吃东西,闻到身上那股馄饨的气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绵软的双腿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她沿着墙滑坐在门前的地毯上,抱着双腿难受地呜咽起来。
外头大雨滂沱,冰凉的水汽和冷风从走道窗户的缝隙里钻进来,好似钻进她空落落的心里。
她抱紧自己,把脸贴在腿上,缩成小小的一团,像多年前那个有家不能回的可怜孩子,强忍着忧惧、疼痛和饥饿,孤零零地坐在门前以泪洗面。
当然,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她可以问小区值班保安借个电话,或者去小区门口的24小时便利店租个充电宝。
这个时间叫人来开锁不太妥当,但她可以给明天上班的店员打个电话,那个店员就住在附近,打个车过去借一下甜品店的钥匙,便能在店里凑合一晚。
她还可以找佟琛帮忙。
佟伊伊和父母去了外省旅游,今天一早就坐飞机走了,但佟琛忙着手头的案子,应该没去。
给他打个电话,借他身份证用一下,就可以去附近的酒店开间房,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
可她不想在深夜打扰他们,更不想被人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样子。
就这样吧,在门口坐一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她的经验,哭着哭着就睡着了,等再睁眼时,天差不多就亮了。
忻棠蜷在身子靠在冷硬的墙上,心底无比想念《男孩、鼹鼠、狐狸和马》那本书。
那本很多年前,白衣少年送给她的书,每当难过的时候,她就会抱起它,一页一页地翻过去,翻到最后,坏心情就会消失不见。
可现在,只能靠回忆了。
幸好,那本书已经完全印在了她的脑子里。
【*“我已经学会了如何活在当下。”
“怎么做?”男孩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