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阚虞点了下头,低垂下脑袋,哑声说,“我们没能给你什么,尽给你添麻烦了……如果提前知道结局,我会选一个不爱的人结婚,即便知道不会再有你……我没有能力当好一个母亲……”
垂下的发丝挡住她的脸庞,说着,阚虞终于忍不住,用手腕按住眼窝,肩膀颤抖了起来。
段星野站在原地,突然明白,她的眼泪里,有一部分是为他而流,更多的是为段启围。
她还爱着那个男人,即便被伤过,但听到对方出事的消息,心里没有怨恨疏解后的快感,只有浓浓的悲伤。
八岁时,一个下着春雨的夜晚,段星野在一楼承渡舟的房间里睡觉,听到花园里传来女人轻盈的笑声。
床就抵着窗户,他跪了起来,趴在窗台边。
就见淅淅沥沥的雨帘中,妈妈一袭星光色的长裙,赤脚踩在草地上,正跟爸爸一起跳华尔兹。
两人不顾将他们淋湿的雨,一起旋转,段启围托住她的后腰,阚虞身体后仰,抑制不住发出笑声。
段星野的下巴垫在手臂上,睁着乌黑的眼睛看着。
阚虞直起身扑到段启围的肩上时,看到了窗户后的段星野,她先是一愣,接着,就那么趴在段启围肩上,微笑着朝段星野wink眨了下眼。
——即便结婚十年,他们依旧如少男少女般有激情。
那时候的阚虞,大概以为手握住了一切幸福。
后来男人清醒地抽离,女人用情至深。
一段失败的婚姻让阚虞灰头土脸,一蹶不振。她抛下过往人生的一切羁绊,也不要其他人再想起她,所以去了个陌生的国家,以这样的方式把自己活埋进坟墓。
段星野现在懂了,即便阚虞开启了新的人生,结婚生子,可她的丈夫永远替代不了段启围,伯纳多也替代不了他。
她永远陷在了过去,而过去留给她的是无尽的遗憾和伤痛。
她连自己的人生命题都无法克服,更不知该以怎样的心情回来面对他。
烟头已经烧到了阚虞的手指,但是她没有松开,仿佛感受不到皮肤上的灼痛,兀自啜泣。
段星野抬头望向远方的天际,深深叹一声气。
可能他们阚家人都是情种,要么不爱,要爱都是把对方烙进生命里。
段启围自私,还要当做无事发生,不顾段星野的心情,放任那对母子作妖,摧毁了段星野最后的温情,因此在段启围出事后,段星野能置身事外,纯粹地感到漠然。
阚虞自私,却也知道自己早已抛弃了母亲的身份,这么多年画地为牢,不仅把自己活成悲剧,还要拿愧疚折磨自己,即便这样,也迟迟不愿意走出来。
段星野因为理解她能力有限,所以对她抱有同情。
或许还感到了一丝放松和庆幸。
阚虞用经历教会他对亲密关系保持警戒,可他遇上了承渡舟,一个毫无保留百分百把自己交给他,又用自己无人匹敌的安全感安抚他的人。
所以可怕的不是婚姻,是牵手错的人。
除此之外,他对女人就再无其他感情,他们未来唯一的连结,只有外公和这幢复式小楼,两人对此都心知肚明。
段星野在原地又站了会儿,没有回应阚虞:“明天走得早,就不再特意找你打招呼。”
他垂了下长睫,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进去了……再见。”
段星野转身走向门口。
他很平静地,跟曾经挚爱的人,跟他们共度过的所有美好时光,说了再见。
……
段星野回到主厅,低头给承渡舟发消息。
seen:【狗东西。】
seen:【人呢?】
一抬头,看到了人群里最高的那个人。
几乎是同一时刻,承渡舟也看到了他。
两人对上视线。
段星野发现承渡舟眼睛似乎红了,看到他时明显愣了一下。
段星野正觉得异样,承渡舟漆黑眼眸里闪过复杂情绪,最后归于柔软,又扯起唇角,对他露出一个笑。
傻笑什么?
两人隔着整个厅的宾客相望,可承渡舟笑着笑着,突然眉间一动,哭了。
“!!!”
段星野心里一咯噔,脑子里闪过的第一反应这土狗是不是被人欺负了?他那群朋友又说什么了?
承渡舟现在好歹是明星,段星野怕他这幅没出息的样子被周围客人看见,连忙穿过人群走过去,拉住承渡舟就往过道里带,随手推开经过的第一间房门钻进去。
段星野回过头,细问他:“你刚才跟他们……”
承渡舟进来,带上身后的门,伸出一手捧住段星野的脸颊,低头倾身迎上。
“…………”
湿润柔软的触感探入唇瓣,急切而又温柔地吮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