鬓边待诏 第31节(2 / 2)

鬓边待诏 木秋池 2315 字 6个月前

    太成帝瞥了她一眼, 并未叫她起身,对崔缙道:“审。”

    “是。”崔缙的目光扫过谢及音, 落在裴望初身上, 故意要教她听个清楚,“你说你今夜从未生逃匿之心,背人前往望春楼后巷,是赴姜女史的私约?”

    裴望初声音坦荡道:“是。”

    谢及音闻言怔愣, 偏头看向裴望初, 似是对这个答案始料未及。

    崔缙见状微嗤,又转向姜昭:“姜女史, 你如何说?”

    姜昭说不出话的症状终于略有缓解, 她哑声自辩道:“奴婢不敢冒犯公主殿下,不曾与裴七郎有私……”

    崔缙质问道:“那你为何会与裴七郎一同出现在望春楼后巷, 莫非夤夜私会是假,助其窜逃是真?”

    “奴婢不敢!”姜昭伏跪殿中,吓得浑身直颤, “奴婢不敢……”

    她不想被裴望初拖下水,可若是被发现她助其逃匿, 不仅她自己要遭殃,恐怕先皇后娘娘苦心经营的势力也会被连根拔起。

    自望春楼押至皇宫,姜昭失声了一路,她渐渐想明白已身处两难之境,这是一个没得选的选择。

    崔缙巴不得两人是背主私会,好教谢及音对裴望初心灰意冷。他将从裴望初身上搜出的玉钗和短笺呈上,内侍交予张朝恩,张朝恩呈于太成帝案前。

    崔缙道:“这是臣从裴七郎身上搜得的物证,两人以玉钗为信,以信笺为约,意在苟合。臣发现他们时,两人正搂搂抱抱,不成体统,姜女史更是羞惭难当,无言自辩,如今到了陛下面前,想是因惧怕天颜之怒,故而狡辩不认。”

    卫时通因未立得功劳,又愤恨崔缙私调虎贲军,心中气闷,闻言冷笑道:“崔驸马真是明察秋毫,陛下叫你审问案犯,你倒是会自说自话。”

    崔缙回敬道:“这些都是我亲手搜得的物证,又不是带着三百虎贲军绕城空跑,一无所得,故而在堂上信口雌黄。”

    卫时通气得牙根痒,太成帝咳了一声,叫他们肃静,拾起面前的玉钗和短笺端详查看。

    半晌,他问卫时通:“你说嘉宁自称遇刺,喊你相救,那刺客假扮成裴七郎的模样,刺客呢?”

    卫时通道:“已押入廷尉。”

    太成帝吩咐张朝恩:“着人去提。”

    张朝恩领命而去,太成帝对姜昭道:“你是皇后女官,不必惧怕别威胁,你老实回答朕,究竟为何与裴七郎一同出现在望春楼附近?”

    姜昭一时想不到更周全的回答,裴望初正跪在她身侧,是一种无声的监视。她不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但已知晓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也终于理解他低声警告的那句“别让自己死得更快”究竟是何意。

    倘自己的表现不称他的意,他说不定敢将一切都抖搂出来,他们如何谋划出逃、如何布置人手、宫廷内外还有哪些眼线……

    先皇后苦心孤诣留下的势力,姜昭如何甘心如此葬送!

    她气极恨极,忍了又忍,最终认命,遂他意道:“奴婢……确是鬼迷心窍,意图与裴七郎在望春楼私会。”

    “那你前些日子入宫回禀说嘉宁要私放裴七郎,又是为何?”

    姜昭思忖着答道:“奴婢想着,若是能说服裴七郎私奔,可以调虎离山,若不能,也可给嘉宁公主制造麻烦,争取私会的时间。公主府中规矩森严,奴婢是见机会难得,故铤而走险。”

    太成帝又问:“这么说,假扮裴七郎的刺客,也是你安排的?”

    姜昭十分紧张,小声回答道:“奴婢请他假扮裴七郎,拖住嘉宁殿下,以此争得相会时间,未料东窗事发……”

    太成帝将信将疑,冷笑道:“你倒是有通天的能耐,过会儿且听听口供能否对得上。”

    这些话听起来虽十分愚蠢,却也没有疏漏,勉强说得通。陷入爱情的女子能做出多么奋不顾身的事,太成帝心中比谁都清楚。

    皇宫距廷尉四五里路,来回要半个时辰,宣室殿中一时无声,崔缙看了一眼仍跪在地上的谢及音,向太成帝求情道:“陛下,嘉宁殿下身体娇弱,还请赐她平身。”

    太成帝道:“这都是她德行不修、宅院不宁惹出来的糟心事,你若不忿,陪她一起跪着。”

    崔缙不敢担不忿之名,故退至一旁,不复再言。

    半个时辰后,提审刺客的内侍回宫,复命说那刺客已咬舌自尽。

    “死了?”太成帝目光扫向卫时通,卫时通忙跪地请罪,“是臣失职,未看顾好人证,请陛下责罚!”

    “罢了,想必是贪财铤而走险,被指责刺杀公主,吓破了胆,”太成帝缓了一会儿,才叫卫时通起身,“日后这种疏漏,不可再犯。”

    卫时通感激承恩:“谢陛下宽赦。”

    太成帝又看向谢及音,见她垂目敛容,乖顺跪于殿中,神情似不解又似惶恐,不像是有胆量放纵逆贼,倒像是一无所知,也被蒙在鼓里。

    如此想来,倒也合理,她若是真与裴七郎合谋,要送他逃离,又怎会大声喧嚷有刺客,教人都知道裴七郎不见了?

    且不论姜昭是否说了真话,究竟是私会还是想纵贼,嘉宁在此事上应该是无辜的。

    太成帝这才望向裴望初。裴家人虽可恨,族中子弟却个个出类拔萃,尤以裴七郎生得芝兰玉树、清如朗月。这样的风姿,连他两个女儿都喜欢,况姜昭一介宫女,见识短浅,又与之同居一府,若说动心起意,也不是不可能。

    太成帝冷睨着他,“你乃戴罪之身,若非得嘉宁青睐,本应伏诛,为何不思报答,反生贰心?难道在你心里,堂堂公主,反比不上一个奴婢?”

    裴望初声音平静地说道:“姜女官有监督我与殿下之权,掌我生死,不敢违逆,恐怕牵累殿下。”

    “你!”姜昭闻言气噎,未料裴望初竟无耻至此。

    她何时恃势强逼过他?他与嘉宁公主确有逾矩之行,她如实奏禀,被他一说,反倒成了争风吃醋,故意构陷嘉宁公主。

    嘉宁公主……姜昭将前因后果一连,心中蓦然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裴七郎大费周折做的这一切,该不会全是为了嘉宁公主吧?

    因为不愿让嘉宁公主因他受过,所以宁死不逃,还要将自己牵涉进来,以姜皇后为要挟,逼自己一起说谎,承认望春楼相会,从而彻底将嘉宁公主摘干净,让她从计划里替罪遮掩的工具变成最无辜的受害者。

    果真如此么……真是好大的棋,好痴的心,好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