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刚下,裴桑榆前脚刚到宿舍,后脚就接到了周瑾川的电话。
往常他们的广播时间会再晚半小时,裴桑榆意外地?接起来,声音却有气无力:“没?到时间吧,怎么这么早?”
刚一出声,周瑾川就听?出了不对劲。
感觉像是蒙了一层灰,雾蒙蒙的,没?有生气。
“不高兴了?”周瑾川问。
刚才陈界给他发?了些群里聊天?的截图,他大致看完,就联系群管理员处理删除加禁言,动?作已经很快。但看对方这副兴致怏怏的状态,多半已经看到了。
裴桑榆却不想跟他提,随口敷衍说:“没?有,晚上题看多了头疼。”
“到宿舍了?”
“嗯,室友们都在。”
周瑾川看了眼时间,离熄灯还有一会儿:“你去楼道里,宿舍讲电话不方便。”
他们俩晚上的电话一向都是规规矩矩的念广播,一个念一个听?,从来没?有闲聊。
裴桑榆心里乱糟糟的,但还是听?话踩着拖鞋出了宿舍,挑了个没?人的楼梯拐角。
“你说。”
裴桑榆侧过头,才发?现旁边的窗户很宽,抬头就能看见皎洁的明月。
周瑾川开门?见山问:“觉得委屈吗?”
裴桑榆缓慢地?眨了下眼,才意识到他居然也注意到了这件事。
却因为?没?有跟人倒苦水的习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还是欲盖弥彰的敷衍台词。
周瑾川无奈地?叹了口气,顺着电话传过来,像是贴着她的耳朵在叹息。
然后听?见他说:“觉得委屈为?什么不跟我说?”
裴桑榆咬了下唇。
周瑾川却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等她的回答。
心里一直绷着的那根弦很轻微的铲了下,她轻声说:“因为?觉得没?必要,又不是什么大事,不就是几句胡言乱语,过了今天?就没?人在意了。”
“几句胡言乱语,你一个晚自习走神了五次,说明你被影响了。”周瑾川戳穿她。
裴桑榆没?想到他观察这么细,一时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我就是觉得,不能老是麻烦你。况且,我心情不好就已经很糟糕了,还去影响你的情绪,多不好。”
“你白天?是怎么跟我说的,把我当最好的朋友。现在受了委屈就自己憋着是吗?还打算再次跟我划清界限。”周瑾川的声音很平静,但裴桑榆敏锐地?听?出了他压着的情绪。
她停顿一瞬,才如实?说了心底的话。
“周瑾川,我没?有受了委屈就找人哭诉的习惯,以前没?有,现在也学不会。”
“那你可以从现在开始试试。”周瑾川说。
裴桑榆再次陷入漫长的沉默。
周瑾川声音放轻了些,在安静的房间里却无限放大。
“群里的人我联系管理员已经处理了,禁言一个月,发?布公告如果再有污蔑造谣行?为?,就解散匿名?群。但管得住群里,管不住背后的议论,所以你要想好之后的处理方式。”
裴桑榆脑子一片混乱,没?想过之后。
只是顺着他的话喃喃自语:“后续怎么处理…….” 周瑾川条理分明地?帮她分析:“两?种办法?。第一种,不再去广播台,可以浅层的隔绝掉这部分的议论,但也许会再衍生出别的,我们都无法?预判。第二种,照常广播,无视言论,但你可以筛选投稿。不是每一篇稿子都要照着念出来,哪些让你不舒服就不念,你有这个权利。那么裴桑榆,你要选哪一种?”
裴桑榆吸了吸鼻子,小声说:“我才不要逃避,我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辞掉广播员的职务,我选第二种。”
她听?见周瑾川很轻地?笑了。
好像是预判到她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周瑾川嗯了声,又低声开导她:“你没?做错,就完全不用?在意。而不是表面?装作不在意,背地?里偷偷哭。”
他明明不在眼前,却完全看透了自己。
“我才没?有哭。”
裴桑榆狡辩说,却觉得眼睛有些发?涩,模模糊糊的,都看不清月亮了。
这个人实?在是太好了。
好到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心里的感谢。
只能以沉默作答。
周瑾川听?着她那边几乎是毫无动?静,安静得厉害,估计又在默默红了眼眶。
纵容她说:“想哭就哭,但别嘴硬。”
裴桑榆嗯了声,吸了吸鼻子,把紧绷了一晚上的情绪松懈下来,任凭那股酸涩在黑夜里蔓延。
隔了很久,才低声感叹了句真心话,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的呢喃。